天下大乱?
雨下,武七学一身衣袍已经被彻底淋透了,但听着这四个字,他实在无法在保持冷静。
“二十多年来,宋严世把持朝政,天下黑道横行,哪一天不乱?”
百方侯失笑道:“武大人是个聪明人,就不要说这些了,你应该很清楚的明白,我所说的天下大乱是什么意思?”
武七学不说话了,而是开始回忆。
这些年来,从南到北,点点滴滴
许久,他只说出一句话:
“官逼民反,民不反也得反!迟早的事,罢了。”
啪啪
百方侯为武七学鼓掌,说道:“说的很好,世上哪里有永远的王朝?不灭的国号?你方才说二十年来,我看只怕还说少了,大武国三代昏君,朝堂腐败,土地兼并,苛捐杂税,种种弊端已是积重难返,你一人之力再强,又要如何力挽狂澜?”
武七学说:“我一直在做我该做,我能做的。”
百方侯嘲道:“武大人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太窄,这一郡一府之地不小,但也不大,我不得不说,这一点,你比起陆高升要差了很多。不过也无伤大雅,你的不足,我来补齐,因为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情,也是最后一件。”
“能力强而眼光窄,就如同龙困浅水,却甘愿被浅水所困,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惜的事吗?所以”
盯着武七学那张国字脸,百方侯诚意十足的说道:“武大人有没有兴趣,和我百氏合作。”
“没有。”武七学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说出了这句话。
武七学接连的冷言冷语,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气了,因此百方侯微怒,并带有警告意味的说:
“武大人,注意你的态度,我想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命,还有屋子里人的命,现在是我说了算的。”
“那好,我同意和你合作。”
嗯?
??
武七学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突然给百方侯整不会了。
武七学看着突然呆住的百方侯,摊手说道:“你看,就算我直接说愿意和你合作,你会相信吗?我说假话你不信,我说真话,你反倒生气,你可真奇怪啊。”
“”
百方侯楞了好些,些许后,他笑了起来,虽然撑着伞,却还是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哈”
百方侯笑罢之后,才继续说道:“好吧好吧,反倒是我无礼了,现在我总算是明白,该怎么和你说话了。”
话到这也没什么多言的余地了,伸出两指,百方侯对武七学说:“两年,所谓大乱通常都是从小乱开始,治得住就是小乱,治不住就是大乱,但乱本身,就是一种际遇,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合作,两年内,百氏能让你进入大武国内阁。”
如果说大武国的中心,是帝都上京城。
那么大武国庙堂的中心,就是内阁。
如当今的内阁左相,也是内阁毫无以问的首辅,即是宋严世!
两年进内阁,对于任何官员来说,这都是天大的际遇。
武七学却根本不受这份诱惑,直接问道:“你或者说你们,想要什么。”
百方侯道:“目前不能告诉你,毕竟我们还没确定合作,只能说,我们自然有想要的利益,就好像做生意一样,投入的越大,风险也就越大,但大功告成,有所收益的时候,我们能收回来的也就越多。”
武七学冷笑一声:“这么说来你们是商人?”
百方侯反问道:“谁家的商人敢杀一个郡的郡守?虽然道理一样,但我希望武大人明白,我们百氏和金万阁那些只想着赚钱的黑道,不一样。”
武七学问道:“告诉我一个相信你们的理由。”
百方侯摇头道:“理由总是很好找的,但信任这种东西,不是几个理由就能支撑的起。但我可以和武大人介绍一下,我们百氏的几个合作人,相信这些人你都是知道的,比如宋严世。”
武七学双眸骤然一凌!
这场雨,似乎不比他的眼眸更冰寒。
百方侯佯作不见,继续道:“还有三大黑道,和我们也交往颇深”
武七学当即厉声打断道:“既然如此,我绝不可能和你们这种”
“武大人莫急,殊不知,公孙诚也曾是我们百氏合作伙伴之一。”
公孙诚!
三百年前,那个中兴大武国的变法名相?
怎么可能呢。
武七学这下真的疑惑了,所谓百氏,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还是说,对方是在欺骗自己?
能悄无声息的杀掉郡守,实力和势力可见一般,对方有这个必要吗?毕竟自己虽不说无权无势,但终究不是什么富贾,更不是什么内阁高官。
“我说这些,其实只是想让武大人明白,不要因为我们百氏某几个合作者,就主观的认为我们百氏是你的敌人,说到底,这个世上,没有谁,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建功立业的。”
有时候借助别人的力量,在所难免,甚至是必要的。
“就比方说这雨吧。”
手指探出伞面,百方侯指着这片天。
武七学也看向这片天。
百方侯道:“下雨了,现在伞只有一把,我长的又比你高一些,对于我们来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拿着伞,然后,你来到我的身边。”
这样一来,两个人都不会淋雨。
一身湿漉漉的武七学看向百方侯,论身高,百方侯确实比他高一些,所以他立刻就听懂了百方侯的意思。
“你是说,高的人握着伞,可以给矮的人遮风避雨吗?”
百方侯说:“毕竟伞只有一把,如果你不想淋雨,这就是你唯一的路。”
“是吗”武七学迟疑了。
此刻他想起一个朋友。
他说:“少时,我和他的那个梦,并不是成为最高的那个人,把握着那把唯一的伞,给所谓矮的人遮风避雨。”
百方侯问:“梦?那是怎样的一个梦。”
“这世上,人人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伞,为自己避雨。”
“武大人不觉得自己的梦,过于不切实际了吗?”
武七学点头同意道:“是啊,不切实际,那时我们年少,十五六岁的少年确实天真,多年以后,才明白这世事一难再难,竟艰险至如斯地步,而今故友远去,可每每午夜静思,总觉得也许,梦还在。”
百方侯越发欣赏眼前这个人,说:“那你更应该和我百氏合作,不论你是想做公孙城还是宋严世,没有支点的梦,就像是水中的月亮。”
武七学在雨里沉默了很久。
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手上不想沾血的人,终将一事无成。
这位在大武国的未来,注定被写入史书的断指名相武七学,现在正陷于人生中一个重要的选择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