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叶问与伊峥刚走到门口。
身后便传来了打砸声。
回头一看,原来是失魂落魄的张天志,把自家武馆的招牌给砸了。
“我不是败不知耻的人。叶师傅,你之前邀我守护学校,助我扬名。我反过来想要抢你的徒弟,为逼你比武,还暗讽你的师长。
这都是我的不对,我向你认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自废武功,但请你一定跟我说句实话。
你刚才、刚才那种技艺,是……是陈华顺师叔他们改良出来的结果,还是你天赋异禀的结果?”
叶问闻言,渐渐从技艺重回巅峰的喜悦中摆脱出来,微微皱眉,快步走到张天志身边:“张师傅,自废武功万万使不得。其实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还要谢谢你呢,是你帮我逼出了,我一度丢失的东西。”
“丢失?”
叶问点点头,娓娓道来:“只说咏春拳的技击能力,我大约在三十出头的时候,就达到瓶颈了。”
说着叶问还顿了一下,看了看张天志:“我想张师傅,应该也差不多吧。”
张天志满脸苦涩,不知是该点头,还是不该点头。
叶问也没有等答案的意思,继续说了下去:“三八年十月,佛山沦陷,我从一个富家子,转眼就变成了一个饭都吃不饱的贫民。
那会儿的我,除了打拳,什么都不会,为了给家人挣口饭吃,逼不得已,只能去做矿工。
正好遇到有日军来工地,找会功夫的人去他们的道场切磋,输了生死自负,赢了能拿走一袋白米。”
“哼,狡猾龌龊,什么切磋,无非就是想偷师我们中华的武术。”
叶问点点头:“张师傅说的没错,但……没饭吃啊,爹娘、妻儿都没饭吃,只能眼巴巴看着你,还能怎么办呢?
所以很多师傅都去了,而且是天天去、天天打。”
“那……那不是在求死吗?”
叶问一脸怅然:“是啊,早一些的时候,一个门派真传最多两人,这是祖训。
后来时代不同,一个门派一代人,能有五六个真传了,就这样,一些老师傅临走的时候,都总会说自己对不起师父、对不起祖宗。
现在他们却要用自己的功夫,去换一点白米,还是换给日本人。你说,他们能不求死吗?”
张天志沉寂无言,伊峥则默默告诫自己:我虽生在盛世中华,但万莫忘记国耻。
叶问也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开口:“我有一个朋友,姓廖,一身少北拳练的还不错,他在那个时候,特别热忠于去日本人的道场切磋。
周围很多人骂他,出卖功夫,数典忘祖,但他也不解释,只是除了自家每天的一袋白米,其他所得,全都会分发出去。
有一天,打了一场后的他忽然跟日本人说,他不要一对一切磋了,他要一次性打三个。
道场里会下场切磋的日本人,都是空手道黑带的军人,我想他是受不了了吧。
结果他果然输了,但没死。
于是他就挣扎着想去拿他之前挣到的那袋白米,然后……被一个日本军官一枪打死了。
理由是既然输了,还敢拿米,那就是偷,小偷就该被枪毙。
我就在旁边看着,我很愤怒、很无力。
廖师傅拿袋米算是偷?你们日本侵占我们的领土,毁坏我们的家园,杀死我们的兄弟,GJ我们的姐妹,那算什么?
世道不该是这样的,人心不该是这样的。”
叶问说着说着仿佛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充满了屈辱的岁月,浑身上下都激烈地颤抖了起来。
深深地吐了口气,叶问继续说道:“然后我就走进了日本人的道场,我说我要打十个。
那会我每天只能吃半个红薯,饿极了就只能灌凉水。那种情况下,拳当然是很久没练了。
所以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去的,只想着能打死几个日本人,就打死几个,结果却突然出现了今天这样的情况。
很神奇、很惊喜,但也很可惜,那个时候食不果腹,根本没工夫研究和巩固这种能力。
后来在一次被逼和日本军官的公开比武中胜出后,又挨了阴险的鬼子一枪。
命是保住了,这种能力却彻底消失了,直到今天。
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所以张师傅,我是要谢谢你的。
至于其他,不要放在心上了,我们往前看吧。”
张天志没在意叶问的安慰,而是面露忐忑的问道:“这种能力,并不是你们修改咏春后得到的结果,只是你个人的际遇,对吗?”
叶问点点头。
张天志见状,大大地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咏春正宗有问题,只是我没有你那种非凡的天赋和特别的际遇而已。
敢问叶师傅,你怎么称呼这种能力?”
“见天地!”
“见天地?有什么……”
张天志语气一滞,旋即不好意思的道:“叶师傅见谅,我不是故意要探听你的绝技,只是顺口,不好意思了。”
叶问摆了摆手,忽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神情:“张师傅,你我份属同门师兄弟,如果你愿意听,我其实是愿意与你一起探讨的。
锣不敲不响,理不辨不明。况且能找到一个对咏春理解、见识、运用都很高明的同门,共研拳理,也是很不容易的。
就怕是……你不愿意听。”
张天志闻言先是不敢相信,继而喜形于色,最后却突然脸色一变,讷讷出声:“莫非、莫非……与梁壁有关?”
梁壁是佛山赞先生的次子,按说在咏春门内,地位应该很高。
但因为私改咏春拳法,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被逐出了师门。
如果说陈华顺是咏春门内温和的改良派,那梁壁就是激进的改良派。
在张天志这种固执保守派的眼中,此人堪称是桀骜不驯、欺师灭祖,所以真真的是个禁忌人物。
叶问见张天志纠结发呆,干脆径直便说了下去:“我在香港读书期间,曾随梁壁师叔习武多年。
梁壁师叔对于中华武术的展望,有一套很有意思的总结。
他说习武之人,应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