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庄公冯总结了失败的原因,他认为,主要是郑国和鲁国联合打他,所以宋国招架不住。那么,取胜的办法就是也搞联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将南宫长万和公子御说两人叫来一起商量,看看到底应该去联合那个诸侯国。
公子御说道:“要联合,就联合大国。一个大国能顶的上几个小国,反正最终都是要给别人好处的,不如把送给小国的钱财集中起来给一个大国,这样更有用。”
南宫长万说:“那就联合齐国。”
宋庄公说:“齐国和咱们向来没什么交道,如何请的动?”
公子御说道:“我听说,齐僖公很欣赏子忽,现在子忽的君位被子突抢了,他心里肯定不舒服,咱们就利用他这个心思,再给他足够的好处,他肯定愿意帮咱们。”
宋庄公冯说:“可以试试。”
于是宋国遣使入齐,送以厚礼,巧言游说。齐僖公当年曾经和郑庄公一起帮宋庄公稳定过君位,算是帮过宋庄公的,所以收了礼便答应出兵。他还推荐宋使去联合卫国。他很有把握的说:“卫国公子晋是我的女婿,我叫他出兵他不敢不来。”
宋使谢过齐僖公,又去了卫国。在游说了卫宣公公子晋的时候,宋使故意提到齐僖公,他说:“齐侯已经答应我们了,是他推荐我来晋国的。他还提到,齐、晋侯有翁婿之亲。”
卫宣公笑道:“没错,是有这层关系。既然他老人家出兵,我也出兵吧。”
这里要插一段,卫宣公的年纪不小了,他何以成了齐僖公的女婿呢?事情是这样的:
早在齐僖公给郑国太子忽提亲之前,他就把大女儿齐姜许给了卫国公子子急。子急正是卫宣公的大儿子。亲事谈定,齐姜就被送到卫国。巧的是,子急刚好不在卫国。卫宣公见齐姜貌若天仙,按耐不住色心大动,就把齐姜娶了。之后,他还立齐姜为君后。
子急生性老实,还有点懦弱。他回来后,见木已成舟,竟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当然,卫国人也编造了一套说辞去糊弄齐僖公。齐僖公见生米煮成熟饭,也忍了口气,认了。
再说宋使,他完成了使命,高高兴兴的回了宋国,把情况做了汇报。宋庄公听说齐、卫都愿意出兵,大受鼓舞。
到了约定会合的日子,宋国和齐国的兵马都倒了,但是卫国的人马没到。齐僖公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赶紧派人去卫国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看不要紧,卫国还真是出事了。而且事情还跟齐僖公的女儿齐姜有关系。此事得拉长来说:
当年,卫宣公自从娶了齐姜之后,不仅冷谈了原夫人夷姜,还废掉了她的君后之位。这夷姜正是子急的母亲。另外,
卫宣公因为抢占了子急的新娘,他每次见到子急的时候,心里就很别扭。父子俩的关系日渐疏远。
后来,齐姜给卫宣公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公子寿,小的叫公子朔。两个儿子渐渐长大,齐姜就盯上了太子位。她经常在卫宣公面前说子急的坏话,希望卫宣公废掉子急的太子位,立自己的大儿子公子寿为太子。卫宣公经不住枕头风威力,最后答应了。他见齐姜急不可耐,便安慰说:“这种事情总要有个理由吧,你先别着急,等机会来了再说。”
随着公子寿和公子朔慢慢长大,三个公子分成了两派。子急和公子寿都比较忠厚,这两人关系密切。而公子朔脑子活,比较狡猾,因此看不上子急,也看不上自己的亲哥公子寿。
齐僖公约卫宣公出兵的消息到了卫国,齐姜认为机会来了。她当晚又吹起了枕头风。夫妻两躺在床上商量了半个晚上,结果商量出一个一举根除后患的办法。
第二天上朝,卫宣公宣布:“昨日收到消息,齐侯约我出兵共同讨伐郑国。咱是做女婿的,不能不答应。如今齐、宋的军队已经到了卫国边界。得派人去联络。诸位,你们说谁去合适?”
大臣中有自告奋勇愿意去的,也有推荐别人去的。卫宣公都不表态。等大家嚷嚷了一阵,他才说:“这事交给太子吧,他年龄也不小了,该为国家出点力了。”
众臣一看卫宣公有安排,也不多说了。散朝后,卫宣公把子急单独留下,对他做了交代:他叫子急当夜出发,从水路而去,到规定地点上岸。上岸后,手里拿一面小旗子。岸上的人看到旗子便会来和子急接头。子急听得仔细,谨记在心。事情交代完,子急就匆匆忙忙的回家准备去了。
卫宣公办完这件事情,心中莫名的兴奋。他去了齐姜的宫中,忍不住把事情告诉了齐姜。齐姜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卫宣公走后,公子寿又去拜见母亲。齐姜抑制不住喜悦,就把卫宣公设计想杀子急的消息透露给了公子寿。她说:“过了今晚,明天你就是太子了。”
公子寿心中愕然,又气又急。但他沉住气,没有当着齐姜的面表现出来。他草草请了安,连忙告辞出来。公子寿一边往回走,一边焦急的想着子急的安危。他不能不想,因为子急不仅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是他的交心朋友。公子寿想:“无论如何,我得救他一命。”
公子寿回到府上,立刻叫人备马,然后急冲冲的赶往太子府。到了太子府,一打听,子急刚刚出发不久。公子寿问清了路线,又赶到河边。他向人打听后才知道,就在刚才,确实有一个公子模样的人独自撑着一只小船走了。公子寿断定,那人必是子急。他不及细想,找来一条小船,跳上船去,摇着撸就去追赶子急了。
当晚,暮云遮月,四下里一片漆黑。公子寿只能靠着微弱的水光辨识方向。但他心里火烧火燎,咬紧牙关拼命摇橹。行不多时,他看到前面有亮光,于是扯起嗓子就喊。这一喊,前面的船停了下来。果然是子急。
公子寿待两船靠拢,跳过船去。他一见到子急,便忍不住抱头痛哭。子急有些纳闷,先将他扶到船舱里,然后又去船头拿来灯笼。公子寿这才看清,子急船上只有他一个人。他明白了,母亲齐姜说的话都是真的——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幕后主使,就是他爹卫宣公。公子寿想到这儿,悲愤交加,泪水止不住的流。
公子寿问:“你为何不带护卫?”
子急说:“差人来送旗子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为防走漏消息,嘱咐我务必单独来去,因此没带护卫。还有,我走得急,来不急给你打招呼,没想到,害得你半夜来相送。真是过意不去。”
公子寿欲言又止,转而问道:“有酒吗?”
子急说:“我还真带了一坛。夜晚河面水汽大,我带坛酒驱驱寒湿。”
公子寿说:“现在离天亮还早,我们不如先在这儿把酒喝了再走。”
子急笑道:“兄弟,你知道我平日里很少饮酒的。哦,好吧,既然兄弟要饮,我就陪你吧。”
两人开了坛子,就在船上对饮起来。酒至半酣,公子寿把事情的原委全倒了出来。子急听后,抱头大哭。公子寿也跟着嚎啕。两人哭一回,诉一回,又喝一回。公子寿酒量大,平日不劝子急,但这时他却拼命劝酒。子急心中大悲,来者不拒。到了后半夜,一坛酒喝了个底朝天。子急已是大醉不起。
公子寿一个人去了船头,呆坐在甲板上,脑子里一片昏乱。再回到船舱,见子急鼾声大作,睡的正香。他想,现在就是叫子急逃,他也逃不了。唯一的办法是我代替他去应付一下,给他争取点时间。待他明日醒来,自然会逃走。反正君父要杀的是他,又不是我。我去了也没问题。
拿定了主意,他便去船舱里将子急扛起来,放到自己的船上,然后回来,驾着子急的船驶向了夜色深处。
到了约定地点,公子寿拿着旗子上了岸。岸上空无一人,只有黑漆漆成片的芦苇。微风吹过,芦叶沙沙作响。公子寿心惊胆战,挥了挥手中的旗子,不见有人。他越发害怕,转身准备下船。
正在此时,苇丛中闪出四个武士,两个在前,两个在后,将他堵在当中。公子寿隐约看到他们穿的是卫国铠甲,正要说话,不料,一个武士走上前来,手起刀落,只一刀,便将公子寿的人头削落在地。
武士们用布包了那颗脑袋,把尸体埋了,驾着船溯流而上,回去复命。
走到半途,天色已经微微泛白。武士们忽然发现对面来了一条小船。不错,这正是子急。原来,子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公子寿的船上,他料定,公子寿一定是代替他去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划着船便追。这就在河面上遇到了返回的卫国军士。子急隔着船就喊了起来:
“前方何人?”
“卫国军士。”
“是去办差的吗?”
“奉命行事。”
“事情妥了吗?”
“办完了。那人拿了旗子上岸,不会错的。”
军士们以为是国君派来问话的,便毫不在意。有个军士还将手里的包裹提起来,亮了亮,说道:“有人头在此为证。”
子急一见那包裹上渗出了血迹,当即放声大哭道:“天哪,那是我兄弟啊。公子寿啊,你不该死啊。是我害了你啊。你为何要替我去死啊”他哭着,又指着军士们骂道:“尔等匹夫,你们杀了公子寿啊,我才是子急啊。”
军士们都发了慌。领头的校尉认得子急,他仔细看了看对面船上的子急,对手下说:“嗨,真杀错了。”
军士们问:“这可怎么办?”
校尉嘟囔说:“我们只看旗子,有旗便杀。即便杀错,也不是我们的错。”
有个军士说:“杀错了就交不了差。这可怎么办?”
校尉说:“既然子急在此,那就杀吧。”
就这样,子急也被杀了。
军士们回到城中,连夜去见了公子朔,把杀错人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请公子朔为他们出头说话。
公子朔听说他们连公子寿也杀了,不但不悲,反而窃喜。他心里盘算着,将来国君之位必然是他的了。想到这,他非但没有责怪军士们,反而说他们的差事办的好。叫他们安心回军营休息。
齐姜听说公子寿被误杀了,当场气晕过去。不过,她躺了两天便没事了,毕竟她还有个公子朔,将来还可以继承君位。这多少算是一个安慰。
卫宣公则不然,他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儿子,他觉得,事情做得过分了,因而十分后悔。第二日,他就病倒了。这一病竟然再也没有起来。不出十天,他便去世了。
公子朔继承了君位,就是卫惠公。
齐僖公和宋庄公得知这些情况后,纷纷感叹卫国不幸。齐僖公心里尤其别扭,卫宣公是他女婿,公子寿是他的外孙。他抱怨说:“你瞧瞧,卫桓公这两个兄弟,一个比一个荒唐。洲吁杀了他兄长,公子晋杀了他儿子。尤其这个公子晋,嗨,杀一个不够,还捎上一个。卫国安能不乱?还有,公子晋那两个儿子,嗨……真是荒唐人多荒唐事啊。”
宋庄公想到自己,本想说宋国也好不到哪儿去,话到嘴边,却说起了郑国:“郑国也好不到哪儿去。你瞧郑庄公那几个儿子。如今虽然是子突赶走了子忽,可后面还有子仪和子亹呢。这兄弟几个我都很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等着吧,将来有乱的时候。”
两人乱评了一阵他国之事,又回到正题,他们都觉得,既然等不到卫国出兵,那就自己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