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见过吕老。”
徐宁朝吕老拱拱手,神情自若,只是现代人的痕迹依旧挥散不去,那动作姿势还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吕老却并不介意,仔仔细细看了看徐宁后,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棋盘。
“好诗。”
吕老点点头,简短评价了一句,又道,“平日里可有做什么文章?”
“没有,就是读书而已,但多年读下来也没有什么心得,现在准备专心务农。”
“务农……可惜了!”
吕老又看了眼徐宁,摇了摇头,“如今我大虞朝外在是繁华昌盛,内里实则忧患丛生,年轻人你有此等才学,却没有报国之志,实在是令人惋惜!”
徐宁笑着拱拱手道:“吕老,小子左右不过是写了一首诗而已,如何能称得上才学?至于小子为何没有报国之志,实在是因为清楚自己的本事,若是在乡野里卖弄卖弄还行,真让小子去干实事,却只会误民误国,吕老莫非没听说过小子考功三载,没有寸取的事情么?”
吕吉甫乃是多年浸淫大虞朝官场的人,如今虽然赋闲在家,但一双火眼金睛又岂能看不出徐宁在推辞,只是他也并没有强迫的意思,毕竟如徐宁所说,也无非就是一首诗而已。
大虞朝如今改制真当关键之处,局势错综复杂,即便是有识之士想报效国家,此刻也并非是最佳时机……
他需要的是务实之辈,而不是朝堂上那些只会整日务虚,空谈误国之徒!
“你有这番自知之明,便也足够证明,你并非真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人。”
吕老淡淡回道,脸上隐约多了几分愤慨,“哼!倘若朝堂上那帮迂腐之徒都有此等自知之明,早日退下,不再掣肘,助官家完成我大虞朝改制大业,又岂会像如今这般搞得满城风雨,民怨沸腾?”
吕老一番话说的是正气凛然,飞云亭内一时间陷入了沉寂中。
许久林老微微一叹道:“吉甫,你还是这幅脾气,难怪会与安甫闹翻,你若是能好好改一改,又岂会在朝堂上一退再退?”
吕老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只是沉默地又下了一子。
“罢了,今日不论政事,好好下棋便是!”
吕老摇摇头,目光专注地看着棋盘,只是从他捻动棋子的动作来看,他的心思分明已不再棋盘上了。
叶红泥捅捅徐宁,低声问:“刚才他们在说什么,你听得懂吗?”
徐宁瞅瞅小丫头从身后伸过来的小爪子,把几粒花生米放在她手心,又看着小爪子缩回去,回道:“就是一群神仙打架,底下百姓遭殃的事情,挺闹心的。”
“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叶红泥晶莹的鼻翼抽动了一下,岔开了话题,“对了,徐宁,之前给你的游猿飞鹤,你学的怎么样了?”
徐宁拍拍腿回道:“练得很好啊!肌肉都出来了,就是感觉也没你说的那么神奇……”
“神奇?你想要怎么样的神奇?”
“听游猿飞鹤四个字,我练了之后,就应该能飞才是啊!不然这个名字的意义在于何处?”
“那不是好听吗?咳咳,其实是可以的,如果你从小就开始炼气的话,到现在应该就有些成效了……不过对你来说,反正是锻炼身体,这游猿飞鹤中还有身法,以后如果你遇到什么强盗匪徒,就算打不过,躲着跑应该是绰绰有余。”
“哦,那也蛮不错了,对了,我这样大概要练多久啊?”
“如果你进展比较快的话,大概要练个三年吧!”
“看来神功果然非一日可成啊!”
徐宁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以他前世的性子,自然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既然都看到过张老神仙的本事,虽然自问没这个天赋也能做到,但总还是可以练练的。
搞不好,自己也能变成个武侠高手?
该说不说,还蛮有期待感……
那边吕老和林老两个人的棋局逐渐进入了焦灼状态,棋盘上龙虎对峙,颇为胶着,本应是吕老占优势的局势,如今却隐约落了下风,究其原因,自然与刚才同徐宁的一番对话有关,打岔了吕老的思绪,只见老爷子手执黑子,却是思考半天都没有落下去,额头已经隐约显现汗水。
“下这里。”
徐宁指了一个地方,场上的棋局他好像前世在哪里看到过,就按照记忆中的定式说了。
吕老看着徐宁指的地方,最开始还摇摇头,但很快他眉头一皱,隐约瞧出几分味道来了:“嘶!这地方看似是死地,实际上却是以死求生,倒还真有机会……”
边说着,吕老便下了子,对面的林老本还是比较轻松的,面带笑意,他以势压大龙,牢牢围住了吕老,再有几步便可以尽屠了,只是这枚子已落,他突然便犯了难。
本来处于上风的局势,瞬间变得不明朗了,且隐约中还带着死死危险,让林老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唉!罢了罢了!这棋局看样子今日是结束不了了。”
过了一会儿后,林老放下手中百子,笑呵呵地说道,“再者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这局棋就放在这里,等过几日几真身子养好些了,我们再继续。”
吕老一听,便道:“平安,这不正在兴头上么?快快下了这一步,如何能等几日再来?”
林老指着吕老,无奈地笑起来道:“吉甫啊吉甫!你那一步又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得意个什么?这局棋就先到这里,我要回去了!”
说着,林老便站起了身,吕老也只好起身,两人都知晓刚才的话乃是玩笑话,彼此相视一眼,便大笑出声,携手朝山下走去。
只是在临走前,吕吉甫经过徐宁身边,丢下了一句话,似是有些不悦。
“哼!小小年纪,便学的那官场藏拙的油滑性子!该打!”
面对老爷子的批评,徐宁也只得苦笑一声,拱手拜别。
围棋他真不会啊!
至于叶红泥自然是跟着林平安下山了,临走前还不忘丢给徐宁一个口型。
大骗子!
徐宁看着他们下山,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关于林平安他不甚清楚,但吕吉甫这个名号,此前陆长安没有介绍,他却是有所知晓的。
“又是一个宰相啊!”
徐宁长叹一声,摇摇头,这大虞朝因为改制的原因,仅是元祥三年,就连续罢相拜相三人,可见其朝局变动反复,晦涩难明。
身后的小柔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又从后面伸出来小手,朝徐宁摊了开来。
“少爷,你吃。”
粉嫩嫩的小手上,正躺着六颗花生米,就是刚才徐宁给的。
还是自家丫鬟对自己好啊!
徐宁张开嘴,便有一粒花生米进了他的嘴,主仆俩边吃边看风景,是其乐融融。
远处竹林如山,更如海。
……
徐宁和小柔也没有等太久的时间,很快徐玥就回来了,只是看她脸色苍白,紧抿嘴唇,步伐匆匆,甚至都没和徐宁打招呼,就往外面走去了。
跟在后面的雯雯给香香使了个眼色,香香便点头跟了上去,而雯雯则是来到徐宁面前,微微一福礼。
“宁少爷,小姐在陆家的事情谈完了,要先回家,您若是觉得为时尚早,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游山玩水,陆公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午膳。”
徐宁皱皱眉问道:“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吗?”
雯雯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告诉徐宁,但转念又想到徐宁也就是一个未经世事的读书人,还没有自家小姐看得多懂得多,又能有什么好办法,便摇了摇头。
“小姐没让我说,宁少爷,你想知道的话,自己问小姐吧!”
说罢,雯雯再次一福礼,便匆匆离去了。
徐宁摸摸下巴,看着徐玥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是遇到麻烦了啊!”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徐宁转身揉揉小丫鬟的脑袋,道:“走,小柔,我们去吃午饭。”
“好!”
小柔点点头,眼中露出了渴望的光芒。
午饭的过程平淡而又无趣,陆长安大概是自认看穿了徐宁的本性,所以根本没有出现,只是差人送来了午饭,另外还有一个负责支钱的管事,给徐宁带来了一笔数目相当不小的钱。
同时那管事还给了徐宁一块陆家的牌子,供他在外可以驱使一些陆家的奴仆做事。
小柔看到这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是两眼放光,要不是有徐宁在,她只怕早就扑上去了。
徐宁倒是没什么概念,这笔钱他认真核实后,就算是陆长安入股了,至于其中金额大小,他也很清楚,总是够自己做点事情了。
那管事给完钱后便离开了,也没告诉徐宁之后的安排,徐宁乐得如此,干脆带着小丫鬟在翠微居里闲逛起来。
翠微居位置不愧是占了稷山上最美的一处地方,满山的竹林,蜿蜒的石道,拐角的泉眼,还有不少说不上名字的山树绿植,在春日里点缀的分外漂亮。
主仆二人转悠着,便来到了后山,从山上往下看去,在竹林间,隐约还可以看到有好几处庭院,其中有一处飘起袅袅炊烟,似乎另有其他人住在这里。
“少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焦味?”
小柔抽抽鼻子道,小眉头蹙着,四处张望来张望去。
徐宁瞅着底下那炊烟,道:“不会是哪里起火了吧!走,赶紧过去看看!”
烧山火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虽说是春日,下过春雨,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徐宁可不想自己被山火困在这里。
两人迅速地朝传出白烟的地方跑去,再绕过重重竹林后,那院子终于出现在两人面前。
“啊!少爷,这里有人……”
小柔眼睛尖,刚想出声,就被徐宁一下子捂住了嘴。
越过院内的假山,可以看到层层纱帐内,有一女子披着轻纱,身着单衣捧起热水琳在身上,水流过如美玉般的身体,在水面溅起层层浪花,而底下便是石炕,熊熊火焰燃烧着,加热了从山上流下的泉水,同时也驱散了周围的春寒。
旁边还有个只穿肚兜的可爱女孩,光着脚丫踩在温暖的石头上,手头正在手忙脚乱地处理面前的烤鸡,那焦糊味便是从那烤鸡上传出。
“别出声!”
徐宁低声说道,顺手捂住了小丫头的眼睛,严肃地看着眼前这春意盎然的画面,很是震惊。
古人……都这么开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