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勾栏瓦舍之地,就是三教九流皆在,关系错综复杂的地方,而李妈妈早年间也是一位青楼中的红倌人,见惯了世态炎凉,便投靠了临安城中的权贵,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所以对于秦倩倩的选择,李妈妈心中一清二楚,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想从中收获足够多的利益。
至于自己手中这位花魁头牌昨晚是否真与眼前的徐公子行了房,李妈妈长着一双火眼金睛,又哪里会看不出来,眼前的秦倩倩,分明还是完璧之身!
但这一点,李妈妈不在乎,因为关键在于眼前这位徐公子的态度。
若这徐公子是有情有义之郎,即便秦倩倩是完璧之身,这生意也做得成,但若这徐公子薄情寡义,即便是破了身,生意也很难做下去。
李妈妈心中想着,朝徐宁妩媚一笑,伸手招了一下,自然便有小厮上前来斟了茶。
“徐公子,昨夜在楼内过得可还舒适?”李妈妈笑着问道,将那杯茶先放在了徐宁身前。
虽说眼前的李妈妈已是半老徐娘了,但在徐宁眼中,这年龄放前世反而是最成熟的时候,那股风情是少女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当然他也很清楚,对方接触过的男人,只怕超乎想象。
“挺好,妈妈安排的妥当。”
徐宁笑着回道,喝了口茶,点点桌子,“李妈妈,有些事我也不愿意弯弯绕绕的,不如就开门见山了,昨夜我和秦姑娘一见倾心,如逢知己,不忍其一直在风月之地中,故而想问问妈妈,能否允其离开?自然,若是有什么赎身的规矩,我也愿意一并承担。”
说着,站在徐宁身后的小柔便一副委屈的样子,从怀里掏出来一大包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李妈妈看了眼那袋银子,便知道这里面放了不下一百两,若是有交子在内,还会更多,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了。
“徐公子果真不似那传言中说的,只是清闲文人,这出手可比大娘我见到的许多富商都要阔绰呢!”李妈妈笑着说道,手却未曾去碰触那袋银子,目光落向秦倩倩。
秦倩倩微羞着脸,目光却很坚定,她从怀里拿出另一个箱子,也放在了桌子上。
“妈妈,这是倩倩自己这些年攒的银钱,也都在这里了。”
看着这箱银子,李妈妈心中轻叹一声,上前拉住秦倩倩的手道:“我的好女儿哟,这是你这么些年积攒的体己钱,妈妈能要么?再说了,你既是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想出去嫁人了,以后的嫁妆钱怎么办呢?”
一边说着,一边李妈妈又看向徐宁道,“徐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妈妈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呀,是交到好运了!”
被李妈妈说着,秦倩倩神色更羞了,偷眼看向徐宁,一片红霞便飞上了脸庞。
徐宁在一边也静静地听着,他本就是果决之人,既然做了决定,自然不会反复,今日这李妈妈愿意配合地放倩儿离开,他便好言相待,若是不愿意,他自有别的办法。
然而李妈妈在和秦倩倩说了几句后,却是幽幽叹了一声,看向徐宁道:“徐公子,只是倩倩的来去,却并非大娘我能决定。”
徐宁眉头微微一皱,问道:“这又是怎么说?”
李妈妈叹道:“徐公子,你是有所不知,在这临安城内,勾栏瓦舍之地繁多,我群芳楼要在这里存活下去,必定要有所依仗,故而大娘我虽是面上群芳楼的话事人,但实则却都要听从田氏的话。”
田氏?
徐宁回想起了昨夜从陆长安那里得来的,有关临安商社的资料,其中便有说到,在临安商社中有三大社头,分别是以经营茶叶为主的周氏、经营瓷器为主的田氏和经营丝绸为主的张氏,这三大社头是临安城内最大的商贾,家资丰盈,据传达数千万贯钱,其产业遍布南方各州府。
徐宁回想着有关田氏的资料,问道:“李妈妈说的,可是商社中的田氏?”
李妈妈点头道:“是的,徐公子,今日田氏也有人会来这里,算算时间,应是快到了。”
正说着,便有小厮进来,向李妈妈说了外面田氏到来的消息,李妈妈起身道:“徐公子,田氏娘子到了,我去迎一下,稍候。”
徐宁微微颔首,看着李妈妈离开房间,便起身来到窗边,看向群芳楼外面。
只见人来人往的街上,一支庞大的队伍停在了群芳楼前,前后伙计抬着各式各样的箱子,在龟公的指挥下,一一抬向西南角的仓库,而后面,一个英姿飒爽腰间佩刀扎着马尾的黑衣女子骑马穿过整支队伍而来,到了楼前才挽起缰绳,熟练地从马上一跃而下,那身手引得周围路人传来一阵惊叹声。
“田姑娘,今日是你来了啊!”李妈妈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笑着迎上去道。
那黑衣女子朝李妈妈一抱拳道:“今日,我父亲和兄长都有要事在,既然是来见那徐宁,那自应当是我来!”
一边说着,一边黑衣女子朝掌队喊了一声道:“老金,让人把东西都下了,可以休息一会儿,我上楼谈个事情!”
说罢,黑衣女子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目光敏锐地朝二楼看来,正好便与徐宁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她歪着脑袋,目光没有丝毫寻常女子躲避的意思,就这么和徐宁对视着。
随后,黑衣女子便收回目光,在李妈妈的带领下,一路朝楼上而来。
徐宁也放下了帘子,淡然地回到位置上坐下,旁边的秦倩倩不由得看过来,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间有些担忧。
“徐郎,这田姑娘单名一个芳字,乃是田氏嫡女,在临安城内有着田氏铁娘子的称号,为人豪爽,武艺高强,且……”秦倩倩说着,微微低了低头,“且曾经也与对奴家有些私情……”
私情?!
徐宁起初听着倒也没什么,慢悠悠喝着茶,听到后半句,没差点把茶水给喷出来,看过去道:“倩儿,你说的这个私情可是……”
秦倩倩瞅着他那眼神,微微颔首,无奈道:“也许是奴家想错了,但坊间是有如此传闻的,田姑娘厌男喜女,且她确乎很关心奴家,奴家在群芳楼内之所以这些年都能相安无事,也有她的一部分原因。”
“那这么说来……这算是女情敌?”
徐宁有些哭笑不得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还想多问一些,门却已然被人一把推开。
田芳大马金刀地从外面走进来,扫视屋内一圈,便直接过来,在秦倩倩一侧坐下。
啪!
那把佩刀砸在桌子上,刀刃露出半截来,锋芒毕露,似带着浓烈的杀气。
“倩倩,说好的等咱家,怎么才三个月未见,你便找了一个情郎,准备离咱家而去了么?”田芳看都没看徐宁一眼,只是看向秦倩倩,大大咧咧地问道,一只手便直接放了过去。
秦倩倩红着脸,正欲开口,身子却被徐宁直接抱了起来。
“啊!徐郎……”
秦倩倩惊呼声下,徐宁将她抱到自己另一边,很干脆地坐在原来她的位置上,一脸笑呵呵地看向田芳。
“这位是田芳姑娘吧?你好你好,在下徐宁徐自牧,久仰大名!”
田芳的手在空中一顿,不得不看向徐宁,那凌厉的眼睛眯起来,很不客气地回道:“徐宁……没听说过,你就是这些天在临安城里搞了个什么徐氏美食的家伙吧?”
徐宁呵呵笑道:“是我,田姑娘也尝过我的美食?”
“什么美食,就是些小门小道而已。”
田芳微微往后一靠,淡淡地说道:“李妈妈,你来和他说,咱家之前提过的要求。”
一旁站着的李妈妈朝徐宁苦笑一声,上前道:“徐公子,田姑娘此前在群芳楼内说过,要想带走倩倩,要么比她家里还有钱,要么……要么能打得过她。”
徐宁微微皱了皱眉。
秦倩倩担忧地看向他,开口道:“妈妈,田姑娘之前也说过的,若……若是倩倩自己喜欢的,她也不会阻拦。”
田芳冷哼一声道:“倩倩,那话咱家是说过,但现在咱家怕你被人骗了啊!这徐宁说是读书人,倘若就真是读书人倒还罢了,但他还是一个商人,哼!一会儿商人,一会儿又当读书人的,这种人口中出来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度?你若是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不如跟咱家,咱家保管你这辈子不愁吃不愁喝!”
一番话田芳说得掷地有声,旋即也不等秦倩倩回话,她又斜睨向徐宁,拍了拍桌上的佩刀。
“喂,咱家就问你,打不打?”
“徐郎……”秦倩倩伸手放在徐宁的手上,摇了摇头,神色焦急地看向田芳,“田姑娘,倩倩求你了,我家徐郎一介书生,又哪里能打呢?你就……”
“倩倩!我已经决定了!”
田芳轻喝一声,打断了秦倩倩的话,脸上毫无表情,“先别说他是不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今天你若是想走,也得让他和咱家打过了再说!什么书生,懦夫而已!要么……你让你家徐郎拿出比咱家还多的钱来?”
说罢,田芳一脸不屑地看着徐宁,似是笃定了,徐宁会认怂。
然而徐宁却只是看着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屋内,逐渐安静了下来。
“好,我和你打。”
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