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郑必昌、何茂才对望一眼,忽然有一丝不祥预感。
只见吴明胖乎乎的圆脸上毫无表情,拿出一张纸条,从郑必昌开始,依次给每个人看一会儿。
郑必昌一看,字条上竟然写着:何茂才大人:十一船粮食已收,银票已存入万永钱庄,此为存根。十四郎拜谢。】
其中,何茂才大人五个字上,还有一个手印,就是何茂才自己摁的!
啊?!
郑必昌惊呼一声,面色惨变,扑通一下靠在椅背上,痴惘地望了何茂才一眼,而后满目惊恐地望着朱墨,一丝恐惧深入渊底,浑身顿时凉透。
何茂才奇道:“老郑,你?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吴明将字条展在他眼前。
何茂才刚看了一个“何大人”,就差点惨叫起来——
这?
“你!你哪里来的……你这是要干什么?”
声音嘶哑凄惨,犹如被射中要害的野兽。
“老郑!他们——!”
他见郑必昌根本没缓过来,不禁又仔细看了一遍,在看到“渡边十四郎”五个字时,彻底绝望了——
他们竟然搞到了这个……?
完了……
扑通一下,他坐倒在地,感觉自己被雷劈中了,浑身瘫软,连闭上的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后,
吴明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依次给二十来个人每个人都看清楚,然后将字条收起来,大步走入后堂,自此消失不见。
这时,
大堂内再无一丝声音,满座江南官员全都脸色煞白。许多双怨毒无比的眼睛盯着朱墨,犹如立刻就要把朱墨撕咬至死。
而朱墨,只是淡然一笑,也不说话,轻轻抿了一口茶。
众人一看,心里怨毒立即增大了十倍——
太可恶了!
这小子简直是个恶魔啊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这特么的……
哔了狗了呀
朱墨越是轻松,众人就越是恐惧。
终于,
郑必昌忍不住了,颤声道:“朱…朱公子,还望朱公子以大局为重啊……小阁老如果知道得罪了朱公子,卑职们可就糟了呀……朱公子,卑职们这就再拟一个章程,让您老过目如何呀?”
呵呵,
还在搞!
还不死心!
朱墨也不是一定要置人于死地,只要肯卖力干活,当然会放过他们,当即道:“什么章程啊?何必多议,郑大人就先说说看嘛……”
郑必昌看看何茂才,只见他瘫软在地上,眼睛冒鼓出来,已经有点痴痴傻傻,全身还在颤抖,显然丧失了能力。再看其他人,不是垂头丧气,就是脸色煞白、嘴巴大涨,哪里还有半分斗志?
叹了口气,郑必昌只好拖着发抖的身躯,凑到朱墨耳边低声道:“八大钱庄组建官营钱庄、发行抗倭捐这款,咱们就退出一半,让给朱公子一半……如此,朱公子可否给小阁老一点面子啊……?”
“还有呢?老百姓那边呢……?我说了是发债,不是捐了嘛!怎么还说捐?是借钱,是要给老百姓利息的……”
朱墨忍不住提醒他。
不料郑必昌却答道:“朱公子,老百姓也罢、商人也罢,谁还当个真啊?您老人家日后飞黄腾达,也少不了大伙儿的帮衬不是?这,太认真了,不就没…没意思了嘛……”
哈?
没意思?
你竟然说为老百姓考虑一下就没意思了?
擦!
朱墨也是看了不少历史网文的,乍听这句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一股气血上涌。
要知道,朱墨来到大明这些年一直都在民间混,深知民间疾苦,对明太祖重刑治世充满了敬仰,而眼前此人身为一省巡抚,竟然说出这种毫无人味的话?
这,
还能忍吗?就算自己能忍,苍天能忍吗?他本来也不想做得太绝,奈何现实比想象更加魔幻啊!此时心里只冒出一句话:你们既然无情,休怪我无义!
一念至此,他心里一横,对身后朱七说道:“叫他们出来办事!”
话音落处,吴明、吴亮已经带着六个人出来,都披着一身蓑衣,脚踏草鞋,身上穿的衣服全都是缝缝补补的破布,形同叫花子一般,这身打扮又把冷峻的脸色衬托的愈加慑人。
普通百姓见了,可能会以为是几个叫花子,一般小官见了也不知道底细,只有那些六品以上,尤其是四品以上的官见了,才会当场吓尿!
须知,
这身行头,就是当年太祖定下来的!
太祖做过叫花子,家里几口人也都是被逼死的,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民人疾苦,所以,称帝之后,他就让锦衣卫全都穿上世间最破烂的衣服,脚踏最穷的人的草鞋,秘密地走遍天下,专门查处那些贪官酷吏。大明开国以来,见到这身打扮而不被吓得发抖的人,少之又少!
更何况,最后两人还押着一个中年肥男,郑必昌、何茂才等几个人一眼就看出,此人正是倭寇渡边十四郎!
郑必昌顿时吓得浑身瘫软,再也站立不住,扑通一声滑倒在太师椅边,而何茂才一直没有缓过来的心神,至此彻底崩溃,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我死了、死了……”
其他几个四五品的官儿也是吓得浑身哆嗦,连头都不敢抬。
……
朱墨从右边太师椅上站起,来回踱了几步,才开口道:
“你们,还有话要说吗?”
沉默……
绝对安静。
鸦雀无声好一会儿,众多官儿没有人敢回半个字。
朱墨便向吴明使了个眼色,
吴明朗声说道:“经查,本省官员何茂才、杨恒昌等人与倭寇渡边十四郎勾结,长期走私粮食供应倭寇,北镇抚司奉天子之命,无奸不查,以彰圣明。按大明律——”
话未说完,一个声音已经在嘶吼——
“啊?!”
“冤枉!”
“我冤枉啊!”
“我是冤枉的!”
何茂才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站起来咆哮。
众人也是惊骇异常,纷纷站起来,有的立刻就想往门外跑,但一转念又觉得这样做根本没卵用……
朱墨并不想杀人,奈何眼前之人犯下的乃是死罪……如果换一个人来,也许都要满门抄斩,落在自己手里,还算是走运了。
他当即摆了摆手,问吴明道:
“按大明律,该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