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瘦削汉子叫陆豪,是运河上一个小帮派的头领,这十年来天天被严家党羽何茂才等人的帮派欺压,曾经被打得半死扔到河里,九死一生捡的一条命,这回自然是豁出去了,反正也是光棍一条。
这回得了朱墨这个大佬撑腰,当然要报仇,且作为江南人,早已听说朱墨公子要跟严家死磕,心里怎么会不明白?此刻又觉得冒充严府家丁够刺激的,不禁越玩越是开心,笑道:
“傻逼,寿管家是你想见就见的?还三老爷?你特么是三老爷,劳资我就是三老爷的爹!实话告诉你吧,这船银子是严家的,小阁老等着要呢!寿管家说了,鄢三爷还在九江等着,你特么的鸟样,也敢冒充三爷?”
啪的一下,
又是一记响亮耳光。
陆豪啐道:“来人,把他官服扒了,扔下运河喂王八!”
“饶命!好汉饶命啊!”
鄢懋卿刚喊了一句好汉,见对方脸色不悦,赶紧改口道:“不不不!严家大佬!求您饶小人一命啊……”
这还差不多……
陆豪叫人给他绑了,又把随从、艄公、水手十几个人都用长绳绑在一起扔到岸边,而后全部上船,向北缓缓而去。
鄢懋卿是全然懵逼,呆呆望着众人扬长而去,已经彻底失魂落魄,两眼空洞,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呢……我才是严家人啊……为什么严家人要抢严家人啊……难道真是小阁老的意思啊……?”
须知,
这一手的羞辱性、震慑性极强。他们平时扯着严家的虎皮,什么不干?可谓是丧尽天良,怨毒之深,令百姓是不寒而栗,而今日一切原封送回,其中的怨毒,让鄢懋卿彻底凌乱了。普天下还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作恶?除了严家害真没有别人,而眼前之人的行事风格,又是那么接近,要懋卿恍惚之间,竟然真丧失了真实感。
……
朱墨带着江南众官一路赶到北郊驳口。
已是夕阳西下,但放眼望去,平时繁忙的驳口,却不见船只。运河上空空荡荡,炊烟袅袅之中,众人却是大汗淋漓,三五成群在犯嘀咕。
朱墨看了看时辰,下了马车,一个人走到河边,双手背负,像是忽然诗兴大发,面上犹自带着一丝微笑。
众冠官满头大汗,眯着眼望着河面,又看看朱墨,心里顿时跑过千万只草泥马……
但朱墨此时在江南已经是大神一样的人物,众官察言观色,谁也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众官兵却是十分规矩,按照朱七的吩咐,已经隐蔽在河岸边芦苇丛中。
不知过了多久,
天色都快黑下来了。
疲惫不堪的众官,这才看见远处河面上缓缓驶来一条大船。
船上旗杆上飘着一个绣金大字——
“严”。
十几个精壮汉子提刀站在船头,看见驳口岸上那么多穿官服的人,也是吓得不轻,顿时乱成一团。
几个本地官员已经喊起来——
“朱公子,那船上挂的是严字啊!”
“对,怎么会是严字呢?”
“什么严啊……”
“哪个严啊?”
“这事儿透着邪……”
“……”
众官自顾交头接耳,朱墨却是嘿然一笑,暗道:吴明吴亮兄弟这回找的人手倒是给力……时间分毫不差不说,演技是真特么的好!尤其是船头上那个瘦削汉子,尼玛简直是影帝啊!长得还有点像那个叫什么家辉的……
朱墨使个眼色,朱七已经会意,对着身后树下的军官挥了挥手。
军官掏出小旗,喊道:“兄弟们,贼人来了,杀啊!”
“杀啊!”
“杀啊”
“……“
一声令下,埋伏在芦苇丛中的官兵一起杀出,声势极大,一百多人,搞得倒像是几千人冲锋,众官没见过如此场景,有的人已经吓得面如土色,两腿直打哆嗦。
……
陆豪见怪不怪,反而一脸蛋定,掐了一下时辰,再远远打量,知道是朱墨公子的戏份到了,当即喊道:
“岸上的!你们是什么来路?敢来管大爷的事?”
朱墨故意哼了一声,哐啷一声拔出佩刀,喊道:“我们是江南官兵,你们是什么人?”
陆豪对这些台词儿早已熟悉得不得了,此时强忍住不笑,厉声喝道:“我们是严府家丁!你们都误会了!是自家人!”
这时,
船上许多壮汉也都站出来,许多人大声笑道——
“哈哈!自家人!”
“多谢官兵帮咱们严家!”
“我们一定会禀报寿管家,今天在场的官兵,人人都有赏!”
“太好了!这下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方才的恶贼真是凶险啊,这回自己人来了!”
“本来还想报官呢,这不正好?”
“……”
一阵欢声笑语中,
岸上的百官却是吓得面无人色——
这特么怎么了?
这严家的什么人啊?怎么那么傻逼啊?不知道朱墨是你们严家的对头吗?
我擦,沙雕啊!
这不是明摆着丢严家的丑吗?
严家这是怎么了?
怎么做事那么不小心的……
一些持重的官儿则是满腹不解——
这不可能啊!
严家的船?怎么用的是市舶司的大船?
这方向也不对啊!
这船上难道真的是装着银子?
这些人看着也不像严府家丁啊?
……
朱墨瞅着众官怪异的脸色,心里都要笑出来了——
这脏是栽到了!
大多数人相信是严府家丁……
其实就算不信也没用,难道还有人敢抓他们对质不成?
别忘了,现场可是劳资说了才算!
他当即把刀回鞘,哈哈一笑,对着陆豪抱拳道:
“哦,原来是小阁老家的人,误会,误会了!”
说完,
他又回头转向众官,正色道:
“各位,原来是一场误会啊!他们是严府家丁,看来是杨公公的人弄错了……”
紧接着,
他又对船上喊道:“怎么回事啊?严府家丁怎么在这里啊?发生什么事儿啦?”
陆豪会意,照着记熟的台词儿回答道:
“禀告大老爷!我们午后在运河上忙活,忽然听说有人打着严家的旗号在偷运一船银子,寿管家时常交代咱们,违法犯忌的事儿绝不能干,何况还有人敢打着咱们严家的旗号干坏事?大伙儿于是追上去,把贼人赶跑了……此时正要靠岸报官呢!”
哦……
众官一听,不禁恍然大悟。
许多人仍不相信,但奈何朱墨是在场最大的官儿,谁也不敢开口质疑。
朱墨当即喊道:
“我们就是官!把船交给官兵,你们这就走吧!哦,对了,你们是义民,我会知会江南巡抚衙门,给你们打赏!”
他立即道:
“郑大人,给他们记上一功!每个人都要赏!告诉你们那个什么寿管家,本人还要亲自给小阁老写信,嘉奖你们!”
哈哈
“多谢大老爷!”
“大老爷如果认识我们家小阁老,那就更好了!”
“交船吧!”
“大伙都下来吧!”
“银船交给官府了!”
“……”
船上水手们嘻嘻哈哈,很快就都下了船,官兵上去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