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隐带着三人坐到柏树下石几上,又让人送来了茶水。
朱墨方才已经看到了奇效,兴奋道:“何先生啊,你方才可真像六祖慧能,一番说法,竟能让贩夫走卒也彻悟圣学,实在匪夷所思。”
何心隐笑道:“我听心斋恩师说过,当年阳明先生在世时,那才是千人顿悟、万人悲悯……我们后学哪里堪用啊?”
朱墨心想这一番讲学得立刻普及开来,最好是私塾也能讲讲,甚至童蒙就要讲起,如此才能破除牢笼,让人心回归自然真实的良知,这时候百姓也才会有健全的是非判断,也才不会被奸党裹挟……
于是道:
“何先生啊,我想,咱们是否可以编一本蒙书?从开蒙就要讲活泼泼的心学,不能再让世人从一识字就被误导了。”
嗯嗯,
三人同时点头。
何心隐笑道:“我在江右也有一本蒙书,待我删改之后,再与朱大学士和两位高才过目如何?”
好!
三人同时脱口称赞。
这时,朱墨才想起自己还是钦命督办学案呢,而张居正封禁的一百二十家书院,至今还没有下文,此时正好有了蓝本,干脆就铺开吧,于是道:
“叔简、卓吾,何先生这样说,我倒想起来一件事……
你们合计一下,把张太岳封禁的一百二十家书院排查一下,有问题的就不准开了,没问题的,就把山长换了……以后全都按照万松书院的样子,三日小讲、十日大讲,都把何先生的心学讲起来……
何先生啊,这就要拜托你了,那么多书院要换山长,怎么都缺五六十个人,你那些朋友弟子,可得尽力啊?”
何心隐欣然领命,道:“没问题!我稍后就去信,先让他们来万松看看,到时候蒙书也好了,再派往其他书院,让他们把蒙书都发到每一家私塾,从开蒙就讲起!”
嗯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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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
朱墨感觉这段时间都是坏消息,今天可是相当振奋的一天,忍不住叹道:“为大作于细,我今日方知还是要提纲挈领,否则都是一团乱麻啊……”
而正在感慨之际,
一个衙役急匆匆跑来,喊道:“朱学士,出事了!出事了!”
……
果然。
契奴与大作坊终于发生了冲突。
因为已经过去月余,第一批契奴在大作坊做工已经满月,但二十多家作坊却给不出足额工钱,有的只给了伙食费,其他一概拖欠。
契奴闹将起来,一度围住了杭州知府衙门,此时的杭州知府就是徐学谟。此人性格急躁,破口大骂,双方几乎当场动粗。张居正赶过去,这才平息局面。
他立即派人去找朱墨,这衙役就跑到了此处。
,!
朱墨暗叫一声糟糕,感觉事情恐怕还没那么简单,当即让吕坤、李贽先回去词人祠,自己叫了快马,一口气来到观音寺。
吴明出去办事了,吴亮笑着迎接过来。
朱墨感觉事不宜迟,道:“吴亮,你去查一查,今日闹事的契奴和作坊主,后面有没有什么黑手?”
吴亮出于职业习惯,自然会意过来,道:“我明白了。主要是看看那几个大户的家丁。”
嗯嗯,
朱墨顿时放心,这才回到词人祠。
这时,
张居正已经处理了事态,可深感照此下去,这些契奴早晚还要出事,一时颇感烦躁。
朱墨跨进门,道:“太岳兄,你怎么处理的?”
张居正答道:“吾让杭州知府先预支了本月工钱,但下月呢,还是没有着落啊……”
朱墨猜到徐洋那类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没见到钱进账,休想让他们先出血,故而才闹出这事来,于是叹道:
“还是这些人难缠啊,又要织造局统购他们的丝绸,又要杭州知府预支工钱,这简直了……”
张居正也苦笑道:
“他们啊,早让严家他们的人惯坏了。原先,他们是织好了丝绸就偷偷运到双屿岛、历港、月港,严家的门人呢,收了股子之后,要什么干什么,衙门都围着他们转,这些人舒服惯了。
如今啊,由织造局来收,少赚了许多,本身就不情愿了。加之,地也不能买了,抵债为奴也不能干了,又白白出了许多工钱,自然就不愿意。说是雇工之法不可行,我当场压回去了……”
嗯嗯,
朱墨真有点窝火,哼一声道:
“太岳兄啊,我看徐洋这些人,要干就干,不干就算了,谁有功夫陪着他们闹腾?自古做买卖,都是要先下本出钱的,哪有全都是空手来套的!”
张居正方才被众多作坊主逼问,也是十分恼怒,这还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悠悠道:
“是啊……子玄,我看还是要把丝绸交易栈做起来,让他们断了走私的念想,要干就干,不干,咱们还有那么多小作坊,也不会短了货。无非就是这些新释放的契奴,一时间安置不了而已,哪里又欠了他们这些人的?”
,!
朱墨道:
“雇工之法,乃是长治久安之策,可不能因这么点小事就不推了……如今呢,外洋的货就要交了,虽说还差着一点,可也不差他们的嘛!那些小作坊赶赶工,还是赶得出来的……”
张居正也不无忧虑,道:“是啊,下月咱们先把第一批货交了再说……这些契奴的事,早晚都要处理,但也不急在一时。”
朱墨沉思一会儿,感觉这些契奴全都做工,恐怕也不适合,最终还得是“计口授田”,让他们有个恒产恒心。但田呢,不是在大缙绅手里,就是在挂靠了皇庄、皇所,想要释放出来,势必又是一番大动干戈。
不说别的,张居正就说过暂时不要去动投献田。
如此一来,事情就难办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要先打个预防针,直言道:“太岳兄啊,我想了想,这些契奴,还是要计口授田……投献田还是得清理啊……”
张居正猜到他会这样想,本来不愿意去碰这一块,但形势所逼,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叹道:
“嗯,等交了货,咱们就动吧!”
……
,。
当晚回到驿馆,
吴亮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一见朱墨进来,凑过来低声道:
“朱公子,查到了,领头的作坊主叫徐洋,是海盗徐海的堂弟,一直都干走私的。领头的契奴,叫颜富贵,原本是南浔董家的卖身家丁,上次吃了官司,董份被斩立决,朱公子又废除契奴,他们这些人就流落到杭州来……”
哦……
朱墨这才心里有点底——
果然有些暗线。
这些暗线交织起来,又会闹出什么变数呢?
须知,
他跟严家斗了好几回合,这时深思内外各种形势,已经隐隐感到一张罗网又在暗中织就,雷霆一击,恐怕已经不远了。
“吴亮啊,你帮我好好盯着上回说的那几个严党残余……我担心他们会搞事……”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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