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今晚的心情突然特别好，话也多了起来，又缓缓道：

“老夫早就说了，机会有时候是等出来的，都不要急……这不？机会就来了……你们这次都要亲自去做——

龙文，你负责鼓捣那个什么雇工之法，要让契奴闹起来那个，这就去搞，要亲自去，但是也不要露面。搞大一点，把朱墨的四条变法都拿出来说，到时候台州兵败，形势就不同了，闹得起来！

廷彝啊，你上回说要海盗打着官军的旗号去击沉商船，让他们交不了货，这个很好，你要亲自去推！多打沉几艘，倭国的、琉球的、朝鲜的都要打，最好是把西夷的船也打沉一两艘……还有，世蕃啊，你给杨博去信，叫他也找些土蛮去打一下朝鲜的商队……

文华，你还在礼部，想办法，等各国商船都被击沉后，就让各国使节都闹一下，闹大一点，不要怕！

懋卿，你跟龙文一起下江南去，跟下面的人都说清楚，能闹的都要闹，就就说朱墨变法搞得天下大乱啦！

其他的，你们再想想，现在就想，明日一早就各干各的去，都不准闲着！明白了吗？”

“属下等明白。”

众人从来没见过老严嵩一口气说那么话，又吩咐的那么细致，均感事态确实到了最关键时刻。

人人想起朱墨变法，深知如果这次再成功了，海商之利就彻底结束，再也不可能用暴利和暴力来驱使大明，并牢笼天下了。

鄢懋卿意犹未尽，这时补充道：

，。

“阁老、小阁老，我们光让他们反对变法可能还不够，还是要盯着朱墨这个人去！属下想，到时候倭寇肯定要上岸，咱们能抓把柄就抓一点，抓不到，也要说倭寇是朱墨引来的，就说他想在江南称帝，跟倭寇共治天下！”

嘶！

众人尽皆骇然，深感他鄢懋卿上次被朱墨毒辱，实在是恨到了骨子里了。这招呢，毒归毒，可也是早就结了冤仇的。

严世蕃走过来拍拍他肩膀，叹道：

“老鄢啊，我知道你恨……这回就下去把仇报了吧！我就给你支个招，等乱起来，你就去找些山贼冒充乡民，把朱墨给剁了，到时候就说老百姓恨死了他，他是作法自毙……”

嗯，

鄢懋卿犹自咬牙切齿，道：“小阁老，属下听进去了！”

此时书房内，

初时紧张凝固的气氛，已经转为乐观兴奋，人人都感觉到出头之日就快到了，那个鬼见愁朱墨这回是插翅也难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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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

正是解冻复苏时节，江南时不时会有大阴天，夜雾经久不散，海面上更是凝雾成霰，寒冷异常。

台州大营，

黎明之前。

胡宗宪双腿风湿疼痛，仍靠在卧榻上看着各处军报，时不时挣扎爬起，又看看地形，不时长吁短叹。戚继光也一夜没睡，两人已经得知倭寇从九州来援的情报，谈了整夜，决定天亮就立即全军出击。

而此时，天色已将破晓了。

胡宗宪见天色渐亮，憔悴道：“元敬啊，倭寇来的那么快，实在出乎意料，估计两三天内就到了。幸好苍天有眼，有义商提前报信啊……”

说到这里，两脸上都闪过一丝庆幸之色，

戚继光道：

“部堂大人的确很为难，所幸这也是个机会，倭寇都来救援了，严阁老那边也交代得过去……总不能一直围而不打，让倭寇解了围吧？唉，大明到了这步田地，幸好上苍怜鉴啊。”

，

嗯，

胡宗宪也是庆幸不已。

一方面是嘉靖连番催促，一方面是严嵩来信嘱咐围而不打。他夹在中间，实在已经精疲力尽。前日，海商叶宗铭从海盗口中得知，倭寇三四千人、一百多条战船已经从九州出发。屈指算来，这几天就能到台州外海。

虽说军情如火，可也总算是给他解了围，毕竟，是倭寇先打来的，严嵩那边就能解释过去了。

这时，

两人感觉胜算仍然还在手中，担惊受怕之余，也有一丝莫名欣喜，均感这一年来疲惫到了极点的局势，终于到了破局之日。

戚继光坐卧不安，干脆道：“部堂，我这就去桃渚一带，卯时三刻一到，就全军出击？”

“嗯，好！”

戚继光跨上军刀，就要大步出帐。

而就在这时，前哨已经飞驰而来，惊惶喊道：

，

“大帅、戚将军，十万火急！”

扑通一声！

这人飞身下马，摔了一跤，连滚带爬过来，递上来军报。

两人展开一看，同时惊呼一声。

啊？！

扑通！

胡宗宪颓然坐倒在榻上，戚继光也是脸色瞬间煞白。

“这么快？怎么会这么快？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胡宗宪失神喃喃一会儿，有猛地站起来，大声道：“元敬！立即向天台山撤退！明令各营，全军撤退！”

戚继光临危不乱，

，

“通报各营，全军向天台山撤退！”

戚继光飞驰而去，胡宗宪却仍惊魂未定。而恰巧就在这时，狂风大起，瞬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短短一个时辰之内，

军报不断来报，他才大体弄清楚状况——

倭寇分成两支，一支从海上突破水寨封锁，一支在桃渚上岸，攻击陆上营垒，另有山贼从天台山方向截断退路，汇总来看，竟是一场反歼灭战……

胡宗宪在暴雨中仰望天空，长长叹道：“糊涂啊，我真糊涂啊……严嵩啊严嵩，你这不是个东西！真不是东西！”

一股锥心之痛袭来，他才忽然明白——

自己被严嵩卖了！

最后这封信，明显就是忽悠！

让他又犹豫了十几天，目的是等倭寇赶来……

，。

这时，

亲卫想要扶他进帐，胡宗宪却一掌推开，哐啷一声拔出佩刀，立马就要抹脖子，亲卫貌似上前捏住刀刃，一股鲜血迸出……

胡宗宪长叹一声，两行清泪滑落……

“你们，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走得远远的，以后也别回来了……”

亲卫跟了他十几年，哭喊道：

“大帅，不可啊！留得青山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