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官道一路向南，终于能够看到人踪，大多是麻布衣裳的普通人，背着包袱，风尘仆仆，也有商队，赶着车，四周围着的护卫满脸横肉。

“前辈，是否需要我去商队里寻件衣裳？”段飞翼靠过来，压低声线：“虽然如前辈这般赤诚之人并不在意世间礼法，但他人目中终究有些烦人，怕坏了前辈的心情。”

顾为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赤着上身。

顿时便有些尴尬了，他轻咳了一声，不露声色，只是点了点头。

段飞翼便赶上商队，掏出碎银与人交流，身影刻意时刻保持在顾为视线之中，没过多久，他捧着一身衣裳回来。

“只是个普通商队，也没什么好料子，前辈将就一下，等进了城，小的再带前辈去量身定做。”

顾为接过衣裳，是一件玄青色的交领长衫，中衣为白色，附带黑色束腰和束裤，段飞翼还细心要了一双布履。

“有心了。”顾为点了点头，找了个隐蔽地方换上。

“小的分内之事。”段飞翼看着换上衣裳的顾为，恭维道：“前辈真是一表人才，若留起发来，简直不像江湖人，倒像是翩翩公子了。”

这套衣裳确实与江湖人常穿的不同，江湖人常穿劲装，衣袖口，裤腿口都是松紧布束起来的，便于拳脚施展，而这一套更倾向书生，衣袖宽大。

“不用叫我前辈，我叫顾为，你唤名字便是。”

顾为对段飞翼有些改观，这人不仅聪明，会说话，而且心细如发，倒确实好用。

段飞翼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连忙道：“哪敢直呼其名，不过为掩人耳目，此后我便称前辈叫顾少爷吧。”

“随你。”顾为晃了晃衣袖，感觉有些不太习惯，不过入乡随俗，总比裸着身子到处跑的好。

将装满银两的T恤包袱重新背上，两人再次上路，果然，路上目光少了许多，即使偶有打量顾为的，也不过是因为他不蓄长发罢了。

江湖上奇人异士诸多，短发虽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

日头彻底落下山头，天色变为青灰，周围昏昏沉沉之际，官道前方隐隐有灯火映射。

“顾少爷，天色已晚，前面有家野店，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进城，你看如何？”段飞翼提议道。

顾为眼睛放出光来：“吃东西！”

段飞翼：“......”

店铺不大，两层的小楼，孤零零地坐落在官道旁，此时已经点上了灯，映照着灰扑扑的牌匾。

隐隐可以听到店内传出的喧哗之声，这城外野店里的客人居然还不少。

顾为迫不及待推门而去，放眼望去，店内人头汹涌，基本上都是着劲装，配兵器的江湖人，酒肉香味扑鼻而来，让顾为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刚好还剩下一张桌面，顾为连忙坐了下来。

段飞翼坐到一旁，附耳低声说道：“平日里这里没这么热闹，估计是登仙擂之期近了，来邱宁城的江湖人越来越多，我看其中不少都不像是善类，做的应该是无本买卖。”

顾为满脑子吃饭，没有理会，招手唤来店小二，点了一桌子菜，这才开口道：“有一流高手吗？”

“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看不出来，不过这世间哪有这么多一流高手，就算有，也不会来这种小店的。”段飞翼道：“恐怕大部分都只会些庄稼把式，来邱宁凑热闹的。”

顾为点了点头，还是保留了几分警惕。

饭菜很快上桌，段飞翼小心翼翼地试了毒，又先行动了筷子，顾为这才大快朵颐起来，风卷残涌间，一桌子菜很快下了肚，他这才舒服地长出一口气，喊道：“再来一桌！”

“...顾少爷好胃口。”段飞翼目瞪口呆，瞥向顾为未有隆起的肚腹，心中暗道高人不愧是高人，连饭量都异于常人。

这时，店门又被推开，一个布衣和尚走了进来。

顾为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对方看起来三四十岁，长得方正古板，站得笔直，锃亮的光头反着光，颇有高僧气质。

店小二迎了上去，为难地说道：“这位高僧，小店现在忙得很，还请去别处化缘。”

“阿弥陀佛，小僧不化缘。”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摊开手露出一块碎银：“小僧有钱。”

“原来是客人。”店小二顿时喜笑颜开，环顾四周，又面露为难，最终朝着顾为这桌走来，赔笑道：“两位客官，您看这店内都满了，能否与这位高僧拼个桌？”

“店内这么多桌子，怎偏偏找我们？”顾为还没开口，段飞翼站起身来，质问道。

“哎哟，客人莫怪。”店小二连忙躬身赔礼，道：“客人有所不知，其他客官大多是一伙人，也不好拼桌，这样，小店再送客人两壶好酒，客人多担待一下。”

段飞翼用征求的目光望向顾为，顾为看了看和尚，微微摇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我家少爷不喜与他人同桌。”段飞翼于是毫不客气说道：“请吧。”

店小二讪讪地笑了笑，告了个罪，刚要转身，那和尚却径直走了过来，直接席地坐到一旁，道：“无碍，小僧无须桌椅，店家还请上菜吧。”

“要一斤卤牛肉，加一壶上好清酒。”

段飞翼撇了撇嘴，低声道：“原来是个酒肉和尚。”

“阿弥陀佛。”那和尚却耳灵，笑眯眯地看过来，回道：“施主此言有失偏颇，和尚莫非吃不得酒肉？”

段飞翼张了张口想反驳，但是想到顾为不想节外生枝，便闭了嘴，不再理会对方。

和尚也无所谓，安然坐在地上，闭目诵经。

就在这时，店中突然一声暴喝，“你没长眼睛？”

顾为抬头望去，只见一粗壮汉子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木桌之上，酒菜顿时撒了一桌，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孩，低着头，不敢言语。

“让你倒酒，你就是这么倒的？”

店小二连忙跑过去，赔笑道：“哎哟这位爷，消消火，她是新来的不懂事，我马上给您上壶新的。”

啪——

汉子一巴掌把店小二打翻在地，唾骂道：“滚蛋，一壶酒就想让老子消火？你消遣谁呢？”

“让这娘们给老子消消火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