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江嘴里的“郭小姐”，不是《武林外传》里那个大嘴巴，而是张驿的初恋女友。

俩人感情很好，02年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奈何郭母嫌张驿又穷又丑，干演员这行不可能出头，所以反对婚事。

俩人无奈分手，结果到04年，一场车祸，郭小姐成了植物人，一直昏迷到2014年才去世。

前后整整十年，张驿始终一直陪在她身边。

连中间结婚，也提前跟妻子沟通好。

这些事儿，是他成名以后，有了被采访机会，才一点一点的被外人知道。

如今嘛，知道的人应该很少很少。

果然，张驿一听，又傻眼了：“您还知道娜娜？”

唐江满脸惋惜的点头：“当然，那是位好姑娘，希望有那么一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是张驿一生的遗憾，此刻眼圈顿时就红了，继续低下头，双手捂住脸。

唐江有些唏嘘，有些无奈。

为了留住人才，专挠人家心痒，心痛的地方，这不厚道啊。

几分钟后。

“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事儿，你是个爷们，我挺佩服你的。”

唐江递过去纸巾，张驿吸着鼻子擦脸，同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这合同，他得签。

公司能不能东山再起，他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但是没法再推脱了。

至少以他做人的原则，不能再推脱了。

唐江再落魄，好歹也是一家公司的老板，现在头一回见他这么个小艺人，就已经把诚意摆到了这个份上，他还能不兜着？

抛开上下级关系，这是情分呀。

别人有情，他不能无义，这就是张驿做人的原则。

张驿擦完脸，没有再说话，抓起笔，就要在新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谁料，就在这时，签字处突然被一只手掌盖住。

张驿抬头，疑惑的看着手掌主人：“唐总，您这是？”

“老实回答我，你心里还有顾虑吗？”唐江笑眯眯的问道。

张驿沉默了一下，点头道：“有！”

“既然有顾虑，那还签个屁呀。咱们混这个圈子，能处出点情分来不容易，所以它最好用来换酒喝。至于合同嘛，关乎利益的事情，那自然得等到你没有顾虑时再签了。”

唐江拍拍张驿的肩膀，站起来招呼道：“好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走吧，我请你吃饭！”

看着唐江的背影，张驿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太厉害了。

这个小唐总说话、做事，全能点在别人的心尖上，这份道行也太高了吧？

可是，既然他的江湖火候老练到这地步，之前的公司又怎么会弄这样呢？

一边是年轻的过份，一边是老辣的出奇。

一边是曾经的轻狂，一边是如今的稳重。

哪个是真的？

张驿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唐江，不过他很肯定一点：这人能处！

……

……

公司确实没钱。

午饭，就在旁边的一家小饭馆里吃的。

一个未来的影帝，一个曾经的富二代，就着一盘辣椒炒肉，一盘西红柿炒蛋，还有一碟花生米，拿着啤酒瓶子边喝边聊。

张驿认了唐江这个人，但也清楚唐江的专业水平，那么作为朋友，他便开始分享自己这么多年来，混迹影视圈的各种经验。

比如：

怎么出剧本，本子好坏在哪里，市场行情大概如何？

建剧组需要哪些部门，哪些环节容易被贪经费？

圈内有哪些导演，哪些摄影大牛，他们都是什么风格，人品又如何？

电影的后期制作怎么弄？

发行是怎么回事？

票房分账又有哪些合作方式？

等等等等。

其实说来说去，张驿也只是一个小演员。

除了表演，其他方面真不算专业，但他说得很认真，凡己所懂，皆尽分享。

因为一百万的小电影，他自己不抱太大希望，但他不想唐江再像以前那样随便瞎玩。

哪怕这部电影最终没赚到钱，好歹也得借机了解一下，正正经经制作影视剧的完整流程。

知易行难。

从此踏实做事，老练做人，未来的影视圈，未必就没有“江山传媒”的一席之地。

唐江其实很多都懂，因为导演的工作，就是调度整个剧组。

让每个部门，像齿轮一样，环环相扣，环环推动，从而运转整台机器。

但他没有插话，也听得很认真。

一来，哪行哪业都有自己的门道，多听多学总是没错的。

二来，此刻的张驿蛮可爱的。

对，就是可爱。

有些词儿，他是真不懂，但他又很想说得专业一点，急得都快薅头发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此刻的张驿没了之前那种客套的距离感，处着让唐江心里很舒服。

毕竟。

朋友，他一直都缺。

因为太优秀了。

嗯，优秀到没朋友。

终于，就在张驿真的开始薅头发时，唐江赶紧举起酒瓶。

“来，老张，走一个！”

张驿不喝，迟疑又期待的问道：“唐总，我说的，您能听懂吗？”

“完全明白！你说的很专业，敬你！”

“那就好，我也敬您！”

张驿心中大定，长呼了一口气，当场吹了半瓶。

不是他酒量很好，而是实在太渴了。

话说了两火车，嗓子都在冒烟。

不过，值得。

小唐总听进去了，这不容易！

这顿时饭吃了很久。

等酒足饭饱出来，张驿打车直奔医院。

迷迷糊糊中看到手里的牛皮袋子，他才发现自己还没打开看过。

紧接着，他有些傻眼：“十万块，给这么多？”

再扭头，从后视镜里看到唐江，还在对着他的车屁股挥手，他摇摇头。

“人情越重，越难还呐！”

“也许，我这辈子都过不了他这一关了！”

张驿貌似在感叹，嘴角却不自觉的往上提。

另一边，唐江看着出租车远去，也在无奈的摇头。

名声坏了就是麻烦，不得人信任呐！

即便刚才让张驿签了合同，那又怎样？

人家是觉得他做人还行，而不是做事还行，更不是因为公司还行。

如果就此一签，他明天跑来跟你解约，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同意，前面的工夫就都白费了。

要是不同意，那你不但留不住人，连情分也没了。

所以，混社会，走江湖，人情只能当润滑剂，利益才是王道。

可惜很多聪明人做事，偏偏喜欢把它们反过来。

“傻子！”

唐江不屑的啐了一口，然后背着手，若有所思的独自回公司。

“赶紧支棱吧，这样做事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