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很长，也很煎熬。

就在江淮以为对方不会接听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江淮张了张嘴，本来想好的话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无论是多好的关系，二十多年没见，其实也和陌生人无异了。

更何况，两人的关系也很难说好……

甚至江淮都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

这就有点尴尬了。

但让江淮有些意外的是，对方也陷入了沉默，一句话都没说。

仿佛知道来电的人是谁！

迟疑了片刻，江淮还是率先开口了。

“小柒，对不起……”

欠她二十多年的一声对不起，来得着实是有些晚。

江淮明显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加重。

许久之后，手机中才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

“为什么现在才道歉……”

江淮苦笑着说道：“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其实那时候，如果是正常的追求，即便是控制不住情绪越界，江淮也不会无法释怀。

男欢女爱，干柴烈火，年轻人冲动一点也正常。

毕竟自己是出于对她难以抑制的喜欢和冲动。

但问题是自己是出于对父亲入狱事件的泄愤和报复。

这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尽管在那之后，对方就转学了。

但如果真心想找，肯定能够找到了。

但这样做除了再一次伤害对方，又能够弥补什么呢。

于是拖着拖着，这也就变成了一件陈年旧事。

而现在之所以再次联系她……

一个是时间已经足够久远，想必伤口已经愈合，不会再对她造成伤害。

二来，这一通电话多少有点告别的意思。

毕竟是青春时期最令人难忘的懵懂爱情啊……

“那现在就知道怎么面对了么？”

对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嘲讽，但却又有着情绪上的跃动，让人捉摸不透。

江淮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总不好说自己要重生了，想要了结生前事，不留遗憾地离开吧！

沉吟了片刻，江淮轻叹着说道：“同样没有想好……

所以我只能说一句对不起，却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

“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责怪你，你相信么？”

江淮心中猛然一揪，随即满是苦涩和怅然。

从来没有责怪过自己么……

原来时隔这么多年，不仅仅是自己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她也没有放下么？

不然何来‘从来没有责怪’之说呢。

江淮心中五味杂陈，不敢深究她话语中的深意。

深吸了一口气，江淮柔声说道：“谢谢你……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心中的大石头终于可以落下了。”

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时间毕竟过去太久了啊……

两人除了说到这件都记着的事情，却找不到更多的话题了。

就在江淮想要和她结束通话时，对方却再一次开口了。

“你的腿脚好些了么？”

江淮心中的情绪翻滚，有些悸动，甚至是有些无措。

看起来从来没有联系过的她，竟然知道自己的情况？

是她还在牵挂自己么……

定了定神，江淮才笑着应道：“没什么太大问题，谢谢你的关心。”

“不是关心，如果我说……你的腿是我安排人撞断的呢？”

依旧是那种轻柔的声音，却让江淮有些不寒而栗，背脊发凉。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江淮脑海中出现，混乱不堪，难以言表。

江淮干笑了一声，问道：“你是开玩笑的吧？”

“你觉得呢，呵呵呵……”对方轻笑着说道。

“不然你以为随意一场车祸会有人赔四百万么？”

江淮的脸色逐渐阴沉，心中犹如一团火在燃烧着。

因为从她的话语中，江淮听出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没想到导致自己十多年只能坐在轮椅上，躺在床上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

这一瞬间，江淮着实有种想要拿刀砍死对方的冲动。

要知道，就因为自己半身不遂，他受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罪。

“怎么样，是不是很愤怒，很绝望，很痛苦……这是你应得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她那近乎刻薄的话，江淮竟逐渐平静下来。

长出一口气，江淮笑着说道：“也好，本来还是过意不去，现在是真正两清了。

我曾经亵渎过你，现在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真正结束了。”

其实江淮心中还是有些许不忿的，毕竟这样的事情谁都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

如果不是要重生了，无论怎么说，江淮也要和她掰扯掰扯。

“你！”江淮的态度明显出乎了对方的意料，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江淮也没有再等她回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着天花板，江淮的心中空荡荡的。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通电话，竟然揭开了这样一个秘密。

只是她为什么会告诉自己？

她就不害怕自己报复么？

江淮心中五味杂陈，眼神深沉。

不过真的没有想到，原来这么善良的她竟然变得这般恶毒啊！

不过也不难理解，人总是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

或者说什么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人，总是具备那种环境会赋予给他的特点。

充满着勾心斗角，倾轧算计的豪门中，依然可以成长出纯洁而天真的公主，就如之前的她。

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然而这样的例子能够说明上述观点不成立吗？

江淮觉得这是不够的，纯洁而天真的公主并非不知道周围的勾心斗角和倾轧算计。

她只是一厢情愿地觉得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这些，她可以一直纯洁下去，天真下去。

然后耳濡目染的周围环境教给她的东西依然在她的心底积累着。

直到有一天，纯洁的世界，天真的世界崩溃了，她会犹如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

或者自我感觉原来阴暗和残酷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些积累在心底里学习到的东西犹如在腐木上萌发的菌菇一样迅速膨胀，成长。

所以无论如何，像她这样的女人，总是具备和普通家庭的孩子不一样的特点以及成长的潜力。

这是她的出身赋予她的能力。

江淮长叹了一口气，忽然有些意兴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