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鸣和陈明洁聊着天离开了补给站。

两人走在巷子里。

赵思鸣先送陈明洁回了家，陈明洁死活要分一半物资补给给他，他严词拒绝坚持没有收下，陈明洁磨不过他就放他走了。

今天天气很不错，现在差不多是上午十点多钟左右，微风卷起落叶穿梭在大街小巷里，赵思鸣抱着物资补给回了家。

家里没人。

在明日都市只有劳动才能赚钱，王红霞每天都会去城西那边的一个工厂里面做工，做工一个月能赚二十块铜币。

赵思鸣把物资补给放好后就出了门。

他得去城南的木厂干活。

落日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微风徐徐。

赵思鸣在木厂干完活以后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木材的气味，他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王红霞正蹲在水井旁边洗菜，他揉着酸痛的肩膀走过去。

“妈妈，我回来了。”

王红霞闻声回头看了一眼赵思鸣。

“思鸣你回来啦。”

赵思鸣推开院子的门走进去。

“思鸣啊，你今天在木厂干了一天活累了吧？妈妈已经提前给你烧好了热水，”王红霞一边洗菜一边说，“你现在先去洗澡放松一下筋骨，洗完澡就可以吃饭了。”

赵思鸣往屋里走去。

“知道了妈妈。”

晚风萧瑟。

赵思鸣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王红霞正在灶台前炒菜，木桌上放着一盘葱油饼和一锅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饭菜香。

咕噜一声。

赵思鸣腹部顿时发出一阵阵抗议。

好饿。

“思鸣，”王红霞用锅铲将锅里炒好的白菜盛进盘子里，“你洗完澡了。”

赵思鸣走到橱柜那边拿碗筷。

“嗯。”

王红霞将炒好的白菜和土豆一并端起来走到木桌前放下，“过来吃饭了思鸣。”

“来了。”

赵思鸣从橱柜里拿出两双筷子和两个碗回到桌前放下，然后拿起锅里的勺子盛粥，“妈妈，今天怎么煮了这么多粥？”

“木厂的活很重，你这两天又是大病初愈，这不是你在木厂干活太辛苦吗？”王红霞眼中满是慈爱，“所以妈妈今天就多煮了点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赵思鸣：“谢谢妈妈。”

王红霞：“快坐下吃饭吧。”

赵思鸣把盛好的一碗粥放在王红霞的面前，再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嗯。”

月光从门口照进来洒在地上。

晚风灌进屋内。

赵思鸣和王红霞其乐融融地吃着饭，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几天了，早已把王红霞当成了亲妈妈，也不知道原本赵思鸣去哪里了，说不定跟他互换了身体呢。

没过多久。

有两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突然从敞开的大门晃进来，恰好撞入赵思鸣眼底。

——两个穿着深蓝制服的士兵。

赵思鸣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两个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问：“你们……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寸头士兵厉声开口。

“你们谁是赵思鸣？”

赵思鸣刚准备回答就瞧见王红霞起身朝橱柜走去，只好放下筷子站起来回答士兵，“我是赵思鸣，请问有什么事？”

“你就是赵思鸣啊？”寸头士兵垂着眸打量了赵思鸣片刻，然后环臂面无表情地问，“你今天是不是去领了物资补给？”

“对，”赵思鸣说，“怎么了吗？”

“今天的物资补给是一袋面粉，两棵白菜和一块肉，你把今天领到的肉交给我，”寸头士兵朝赵思鸣伸出手，“我要带走。”

赵思鸣：“？”

这个士兵竟然要带走他领的肉？他十分迷惑地看着士兵，“为什么要带走我领的肉？那不是发给我的物资补给吗？”

寸头士兵看着赵思鸣没回答。

另一个士兵也没吭声。

赵思鸣刚想问王红霞是怎么回事就看见王红霞拿着肉走了过来，眼见王红霞就要朝士兵走去，他连忙跨步上前拦住王红霞，“妈妈，你把肉拿出来干什么？”

“傻孩子，当然是把肉给士兵，”王红霞看着寸头士兵，企图把手里的肉交出去，“这就是我孩子今天领回来的肉。”

赵思鸣直接懵了。

这是……

他下意识按下王红霞拿着肉的手，满头雾水地问：“妈妈，这是我今天领的物资补给，你为什么要把这块肉给他们？”

“哪那么多问题？”寸头士兵皱起眉不耐烦地说，“快把肉给我，我急着走。”

说着上前走了一步伸出手。

“给我吧。”

“不是，两位士兵，这可是特训营今天分发给我们的物资补给，指挥官今天在补给站亲自守着发的，”赵思鸣伸手挡在王红霞面前，“你为什么要拿走我领的肉？”

“小子，你是在故意装蒜吗？”寸头士兵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思鸣，“我为什么要拿走肉，你心里会不清楚？”

赵思鸣的确不清楚。

既然这是补给站今天分发给他们的物资补给，士兵要拿走肉是怎么回事？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士兵，”王红霞笑了笑带着歉意似的说，“我孩子前些天失忆了不记得了，我这就把肉交给你。”

赵思鸣回头看向王红霞，眼中尽是不可思议，难道他家是犯了什么事吗？

“妈妈？为什么？”

另一个士兵说：“失忆了？”

“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啊？”寸头士兵一脸不相信，“你们不会在耍我们吧？”

王红霞：“我孩子真的失忆了。”

“既然这小子失忆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一遍，我们拿你领的肉是要送去特训营，你也知道特训营的士兵在城外辛辛苦苦斩杀畜鬼，现在牧场的情况不太好城内的肉少，当然得拿你领的肉送去特训营，”寸头士兵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思鸣，“士兵可是在用生命守护你的安全，你总不会不愿意把肉给他们吧？”

这个理由听上去还蛮有道理的。

但是……

怎么那么奇怪呢？

“如果城内肉少，特训营需要肉的话，为什么今天要发肉给我们？不应该留给特训营的士兵吗？”赵思鸣不怎么相信士兵的话，“而且指挥官今天还亲自守在补给站看着补给士兵分发物资补给，更何况你们也不是士兵，我不能把肉给你们。”

寸头士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

平时这些一听到要把肉送给特训营的士兵，他们都会乖乖交出肉。

这个小子竟然……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不听话的。

“这可是指挥官的指示，”寸头士兵实在没有耐心了，“你还想违抗不成？”

指挥官的指示？

赵思鸣听到这句话更不相信了。

物资补给本来就是特训营用来接济城内的人，理应不会再让士兵拿走分发下来的肉交给特训营，如果把肉拿走是宋应泽的指示，那还发什么肉给需要粮食的人呢？而且把肉拿走了，没有粮食的人吃什么？饿死吗？他莫名相信宋应泽不会做这样的事，寸头士兵的话实在不可信。

“我不想违抗，”赵思鸣沉着脸盯着寸头士兵，“我只是不相信你而已。”

寸头士兵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咬了咬牙一把推开赵思鸣。

“让开，我还要给特训营送肉。”

“没功夫在这里跟你闲扯。”

赵思鸣被推得重心不稳往后踉跄直接撞到了木桌边缘，木桌上的碗被撞翻滚落在地，摔碎的同时洒了一地的粥。

王红霞见状急得连忙把手里的肉交给了寸头士兵，然后跑上前扶着赵思鸣担忧地问：“思鸣，你没事吧思鸣？”

“早给不就行了吗？”寸头士兵提着手里的肉冷哼，“非得逼着我动粗。”

说完就跟另一个士兵一起走了。

“妈妈你怎么把肉给他了啊？”赵思鸣站稳脚跟咬了咬牙说，“站住！你们凭什么拿走我领的肉？你们别走啊！”

“思鸣，别去追他们了，”王红霞伸出手拦住正准备去追那两个士兵的赵思鸣，“就让士兵拿着那块肉走吧。”

赵思鸣实在不理解王红霞为什么就这么让士兵把肉拿走，他看着挡在面前的王红霞问：“为什么要让士兵拿走肉？这不是发给我们的物资补给吗？”

“这是发给我们的物资补给没错，但是士兵说得也没错，士兵在城外斩杀畜鬼很危险，就让他们把肉拿走送给士兵吧，”王红霞抓住赵思鸣的手试图安抚赵思鸣激动的情绪，“思鸣，士兵在用生命守护我们，守护这个畜鬼遍地的世界，我们应该把肉给他们。”

赵思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怎么也想不通如果特训营缺肉为什么还要发肉给他们？难不成今天的一切都是在做样子？这些肉都要收回去给特训营？那么分发物资补给的意义在哪？

他思来想去忍不住问王红霞。

“妈妈，士兵来家里把肉拿走这件事多久了？你每次都会给他们吗？”

“几乎每次领完物资补给后，士兵都会来家里拿肉，”王红霞如实回答赵思鸣的话，“反正是把肉送给士兵，士兵他们很不容易，就给他们吧。”

“什么？士兵几乎每次都会在领完物资补给后把肉拿走？”赵思鸣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妈妈，你确定补给站的士兵拿走的这些肉都到了特训营的人手上吗？”

每次都把肉拿走未免也太离谱了。

这叫他怎么相信士兵？

“思鸣，他们不会骗我们的，他们一定会把肉拿给特训营的人，”王红霞轻轻拍了拍赵思鸣手背，面色和蔼神情坚定地说，“你失忆了没关系，但是一定要相信士兵，他们永远不会骗我们。”

赵思鸣：“可是妈妈……”

王红霞：“思鸣，你必须要相信。”

赵思鸣内心非常复杂。

他理解王红霞相信士兵的心情，但是他一点都不相信士兵，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迈开步伐朝屋外面跑去。

“妈妈，我出去一下，等会回来。”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思鸣？”王红霞望着赵思鸣远去的背影，“思鸣！”

可惜赵思鸣已经跑远了。

“这孩子……”

漆黑的夜幕笼罩整个明日都市。

月光倾泻而下。

赵思鸣迎着温柔的晚风在老街旧巷里以最快的速度奔跑，没过多久就跑进了一栋居民楼，他火急火燎地冲上二楼敲响房门，很快陈明洁就过来开了门。

“思鸣？”

陈明洁有些意外地看着赵思鸣。

“这么晚你怎么来我家了？”

“补给站的士兵有没有来你家？”赵思鸣扶着墙壁喘着粗气一边说，一边抬头往陈明洁家里面张望，“你家没什么事吧？”

陈明洁：“我家没事啊……”

他见赵思鸣有些不对劲便问：“士兵没有来我家，是出什么事了吗？”

“刚才有两个士兵来我家把我今天在补给站领的肉拿走了，说要送给特训营的士兵，”赵思鸣慢慢稳住了紊乱的呼吸，“我还以为他们也来你家了。”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士兵上个月来我们家拿了肉，”陈明洁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不过今天没有来我们家。”

“……”

“你的意思是上个月士兵来你家把你领的肉拿走了？”赵思鸣不可置信地问，“在你奶奶卧病在床的情况下？”

陈明洁点了下头，“嗯。”

“也是在你领到物资补给的那天晚上来了你家里？”赵思鸣睁大眼眸眼中闪烁着光，“然后把你领到的肉拿走了？”

“士兵说特训营的肉不够吃，只能用我们领到的肉填补，”陈明洁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一样神色自若地回答，“士兵出城斩杀畜鬼很危险，而且士兵真的特别辛苦，所以……”

“你为什么要把肉给士兵啊？你奶奶在生病啊陈明洁，”赵思鸣心里难受得厉害，“你怎么能把肉给他们呢？”

声音带着些许怒意。

“思鸣……你别生气啊……”陈明洁没想到赵思鸣会生气，“士兵每次来我家都会给，这也是我妈妈的决定。”

“明洁，他们补给站的人在骗你们！”赵思鸣有些激动地抓住陈明洁肩膀，“如果特训营真的缺肉，为什么还要发物资补给给我们？既然把物资补给发给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收回去？难道分发物资补给是装模作样吗？特训营和补给士兵都在做戏吗？”

“你怎么可以说特训营和补给士兵是在做戏呢？”陈明洁听到赵思鸣这番话也有些生气了，他不许任何人这么看待特训营，“思鸣，士兵和士兵不会骗我们的，而且士兵说过这是指挥官的指示，指挥官更不会骗我们，何况……”

话音未落。

赵思鸣就转身匆忙地跑下了楼。

陈明洁见状赶忙追上去。

“思鸣！你去哪！”

赵思鸣以最快速度行色匆匆地跑到一楼冲出了居民楼，士兵拿走肉这件事太过蹊跷，他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其实要弄清楚也不难。

现在，他要去证实自己的猜测。

陈明洁跟在后面追出楼。

他望着赵思鸣跑远的背影喊了声。

“思鸣！”

然而赵思鸣却越跑越远并没有要停下回头的意思，他不明白赵思鸣为什么这么生气，还说了些让他也生气的话。

无奈之下，他只好追上去。

晚风在街头巷尾卷起纷飞的落叶。

空气中弥漫着夜的香气，月光铺洒在青石板路上，街上早已没有了行人。

漆黑空荡的街道寂寥得只有一下又一下沉重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尤其突兀，附近的居民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只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跑过去。

啪嗒啪嗒。

两人很快就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