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陆万里虽然跪在堂下,但是依然昂首挺胸,慷慨陈词。
杨知府起初以为案犯陆万里至少也有二十,但见这陆万里竟然是个未谙世事的少年,心中暗忖,若真治了他的罪,也不是件光彩的事。
但是不治罪又不可,这次告状之人是蒋震,蒋震又如何肯善罢甘休呢,如今恐怕是骑虎难下了。
杨知府举起惊堂木,良久,才重重拍在案上,“退堂,将犯人陆万里收押,明日再审!”
堂外,陆家四人都松了口气,终于还有回旋余地。
他们看着衙役带走陆万里,并各自给了万里一个眼神,有安慰,有担心,有激励,有愧疚。
陆文远目送侄儿离开,才离开衙门。
府衙门口,陆文远匆匆赶上蒋家父子。
“蒋老爷,蒋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陆文远违心地向蒋家父子行了一礼。
见陆文远低声下气地向自己行礼,蒋震父子得意地笑着,眼中颇有戏谑之色,只听那蒋震道:“陆公多礼了,我父子二人受不起呀!”
“只要蒋老爷和蒋少爷能放过陆家,放过万里,我陆文远就是行三跪九叩之礼都行!”陆文远硬着喉咙说。
随后着急赶过来的陆征鸿听了父亲的话瞪大了眼睛,心中为父亲良苦用心而悲愤,忍不住伸手去拉拽父亲,却被父亲按住他的手,父亲手心传来一种力量,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为了万里,为了陆家这点屈辱算得了什么?
蒋震心中不禁一阵狂喜,正要开口说什么,其父却大怒,“什么三跪九叩,陆文远你这不是咒我死么?”
陆文远父子的脸色皆变,这蒋父如此蛮横霸道,想来,自己已经颜面扫地,也不过是白白牺牲。
蒋震却拉开其父,背对陆家父子,耳语了几句。
蒋父闻言顿时难掩喜色。
蒋震让蒋父先行回去,自己又迎着陆家人走来,边看着一直安安分分站在母亲身后的陆素心。
陆家人个个心中一阵阵厌恶,尤其是陆素心,浑厚不自在,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陆老爷,蒋某废话也不多说,想必您也听说过,蒋某正室过门五年有余,至今无所出,需要纳妾,您家闺女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蒋震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陆家四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的意思是用我闺女儿换侄子?”陆文远说这话不由得心口隐隐作痛。
“看您老说得,在下若成了您女婿,陆万里不就是在下的小舅子?姐夫救小舅子那还不是理所应当的?”蒋震狡黠地笑着。
陆文远原是作好了准备,先答应了蒋震,只要不出嫁,再拖个一年半载等到科举,儿子努力考个进士,再回来救妹妹出火海,量他蒋震一个街头霸王平日也干了不少违法乱纪之事,扳倒他蒋家还不是易事?哪料到,蒋震这口气似乎是要先纳妾,再放人呀。
陆文远咬咬牙答应了下来:“好,就这么定了,还望蒋少爷放过万里。”
陆母和女儿陆素心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惨白。
“那么就请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回家好好准备一番,小婿明日便来迎娶令嫒。”蒋震打量着这一家人,哈哈大笑着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去。
陆家人都拖着沉重的脚步折返回家,一路上谁也不吐半个字,不仅如此陆母和女儿素心都默默落泪。
终于回到家中,素心把自己关在房里,边擦拭眼泪,边收拾着东西。
陆母也收拾起来。
陆父陆文远心痛无法言喻,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女儿的房前,“女儿呀,父亲对不起你!”
素心打开门,含泪强作笑脸道:“父亲,只要弟弟能好好的,陆家能好好的,女儿就算是死也值!”
陆文远听女儿这话似有不妥,“女儿呀,你要往好处想,为父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脱离苦海!”
陆素心再也忍不住,而失声痛哭起来,“爹啊娘啊!女儿舍不得你们啊!女儿舍不得陆家啊!”
陆家院中一个黑影听了这悲痛的哭声,连忙跳出院子,回到蒋家。
蒋震与父亲刚好从外面回来。
“禀老爷,禀少爷,陆家正在哭嫁呢!”黑衣人摘下头罩道。
“好好好,这下子陆家定然是永世不得翻身了,江陵府还是我蒋家最大!”蒋父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卫家没有子嗣,终将没落,凤天雷不过是个江湖人,为了报仇迟早会踏入江湖!陆家,有了陆万里这个污点,看他陆征鸿有什么资格考取功名?”蒋震阴笑着说。
杨知府看着案几上的财物,心中甚是兴奋,他就是当了十年的官俸禄加起来也比不上这此财物呀!
有了这些,升不升官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虞衡岳夫妇正在吃着晚饭,杨知府笑眯眯地走来。
虞衡岳夫妇连忙起身相迎。
“二位,不必多礼,吃吧吃吧,吃好了,本官有话问二位!”杨知府和和气气地说,并示意二人坐下吃饭。
虞夫人边吃边猜测,是什么事情让杨知府对他二人的态度转变那么大?而之前正疑惑,今日堂审时,为何没有传他夫妇二人前去佐证呢?
在杨知府的注目下,二人怎么吃得下,便放下筷子,草草了事。
“大人有话便问,我二人必定知无不言!”虞夫人毕恭毕敬地道。
“二位既然是陆万里杀人案的目击者,那么你二人可是见到陆万里是误杀赖二狗?”
“怎会是误杀呢?想必是那小子陆万里在堂上强词夺理,是不是?”虞夫人说此话令虞衡岳非常意外,但是他没有多言语表情,毕竟夫人总归有夫人的用意。
原来虞夫人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据这杨知府前前后后的态度,可见他是奸非忠啊,假设他是奸,在陆万里案子上,必定是会偏向蒋震的,因为蒋家与江陵上流人物都有瓜葛,又岂会不攀附新上任的知府?
“是啊,现在,那小儿陆万里当堂陈述自己是误杀,且他父亲虽已不在世,但始终有功名在身,不仅如此,这陆万里年纪实在太小,而且也并没有证据证人证明陆万里与赖二狗是街头械斗至死,实在叫本官为难呀!”
“大人,你太仁慈了,这陆万里虽是年少但是力气不小,且与人械斗时,其凶狠成度不输成年汉子,据说他的母亲还是西夏人,这似乎是继承了党项人血统,争勇好斗呀!”
虞夫人说得有理有据,杨知府在心中暗喜。
“唉,这少年,可惜了,若是承了父族之志,必定是可造之材,可偏偏如那西夏人般杀戮成性。但是他始终是个小孩,据说才十三岁呀!”杨知府说着大叹一口气。
“我等大宋子民,岂能容忍西夏异族在我邦为非作歹!”虞夫人激愤地说,“小孩又如何,若是饶了他,他会长大的,那异族狼子野心也会跟着长大的。”
“虞夫人言之有理,为了大宋安危,我们决不姑息!”
“决不姑息!”
“那二位明日可愿在公堂之上指证陆万里是械斗杀人的?”
“身为大宋子民,为了大宋安危,义不容辞!”
得到虞氏夫妇的答复,杨知府对于明日的堂审成竹在胸。他回到自己的地库,再次抚摸着这些财物,心中那叫一个美呀!
有了这两个人证,他可以不失仁义,又能显示出自己的一片忠心,最重要的是这些财物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到,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