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十八拍!”黄庄主微带喘息,扬声说:“你是何人?”
那娇媚的女子声音又说:“我么,叫作秋奴,很卑贱的名字。但是我的姓氏曾威震中原,复姓赫连!”
“‘云赫连天’!你是当年夏国皇帝赫连勃勃的后人?”
那娇媚的女子声音不做应答,只是不疾不缓地弹奏着琵琶曲。
黄庄主剑意逐渐滞缓,劈刺间,剑尖仿佛挂有重物,步伐腾挪跳跃时不再轻灵,“哎呀”一声,左肩居然被弯刀砍伤。
我关切地问道:“庄主,你还好吧?”
黄庄主一面挥剑对敌,一面喘息,“离乱之音,这弦音好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琵琶曲调呜咽哀怨,凄楚悲婉,如泣似诉,听来十分酸楚,感染力极强,声声如针锥直扎人心。古来就有张良吹*箫散楚兵,郭超笛声退匈奴,都是用乐声影响人情绪,从而退敌的。
我正要以手捂耳,却感应到小巫用的心语,“你们听到的琵琶曲实际上并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是激荡在内心的弦音。巫术并不像武技功法用内劲扩声鼓荡耳膜,而是通过秘法直入人心,摧毁意志。”
我心问:“这种巫术可以破解吗?”
“巫姥就可以破解。只是她很是忌惮塞外胡巫,避而不敌。所谓小巫见大巫有术不能施,我肤浅的巫术在巫妖面前根本施展不出来。”
“那该怎么办?我看黄庄主快撑不住了!”
“只有一个法子,就是以强大的元神与巫术琵琶心曲对抗,令其反噬。但是,这个只有修为高深的大巫和具大神通的术士才能做到……”
我苦笑摇头,我哪有这个本事。
“赫连秋奴,你出来,出来!”黄庄主连连嘶吼。他披头散发,脚步踉跄,出剑已经失去章法。
小巫用心语对我说:“巫妖根本就不在此处,只是安置了耳目在现场,巫术几十里甚至百里千里之外都能施展……”
我突然下意识一个激灵,全身肌肉猛地一紧,这是异世这具经历过磨练的躯体自动产生的应激反应。推开小巫,果然刀光已经到了胸前。本能地含胸收腹,向后一避,刀光落空。原来是两个荒人见黄庄主长剑已经无暇顾及到保护我,趁机攻击。
我让过这一刀后,顺势握住荒人握刀之手的脉门,就这么轻轻一带,抹上他的颈项。蛮刀锋利无匹,这个荒人喉咙里“咕咕”声响,鲜血狂喷,顿时倒地抽搐眼见就活不了。而我就像被激活的杀人机器,瞬间移形换位绕到另一个荒人身后。
那荒人吃了一惊,忙回身挥刀自保,但他的刀比我手法慢了许多,我直接捏断了他的喉咙,夺了他的刀。紧接着蹿至黄庄主身边,将从背后袭击他的一个荒人,一刀捅了个透心凉。
前几次穿越,我亲历过更血腥的场面。在“人相食”无穷杀戮的乱世里,极端残酷的环境下,为了生存动不动就要拼个你死我活。你不杀人就只有被人杀,一味做个善男信女,不要说完成穿越使命,能活命都是幸运,所以我积累了丰富的搏杀经验。
灵魂穿越会有一个“夺舍”的过程,专业穿越者有标准的“操作手册”:异世的自己如果已经不存在意识只是一副空躯壳,可以直接夺舍;如果还有意识,就需要先将其封印,等到穿越任务完成返回现世时才能解除封印,免得两个“自己”共主一副躯体,导致行为混乱。而刚才生死关头感受到危险时,被封印的异世的另一个“我”一丝残念激发出本能行为。
几次穿越积累的搏斗经验加上天生杀手强健的身体机能、坚忍狠辣的性格,比起黄庄主的龙阳剑法来说,我根本没有像样的招式,杀起人来却无比狠辣,下手又快又准,选的都是要害部位,一击致命。
我看看死于自己手下的荒人,叹了口气。没想到我杀人已经变得这么在行,举手投足就能要人命。这是历经几次穿越在乱世里无数回搏斗厮拼,才获得的经验。只是这几下动作,我伤口又被撕裂,疼痛难当,勉力支撑着,此时绝对不能倒下。
黄庄主精神一振,“少年郎,好手段!”和我背靠背对敌。
我观察了一下形势,如果此刻我和小巫及黄庄主退回茅屋,可以避免被围攻,但是,荒人要是放火烧屋,那我们会死得更惨。当下侧脸轻声问:“庄主,你还好吗?”
黄庄主低声回应:“够呛!主要是那琵琶曲太过怪异,扰乱心神!不然,我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没想到我随口说出的现代词汇,被他学走。看来,今后一言一行都得倍加注意,减少泄露穿越者身份的风险。
“那是塞外胡巫的巫术!”
“巫术?巫姥可以对抗巫术,她既然没现身说明也没有把握制服这个赫连秋奴!”
“小巫说如果能毁掉妖巫在现场布下的耳目,可以缓上一缓!”
我话未落音就见黄庄主纵身而起,长剑洒下漫天寒芒,当空扑向苍头老奴,剩下三名荒人刀客忙封他去路。猛听苍头老奴一声惨叫,琵琶曲嘎然而止。接着黄庄主庞大的身躯倒飞回来,身上增添了三道伤口,鲜血染红了半副裙装,笑着对我说:“终于毁了巫妖的眼目!”原来,他冒险刺瞎了苍头老奴的双眼,但自己也身受重创。
“阿翁,阿翁……!”荒人顿时大乱,全部人手都聚集过来,花农们趁机一哄而散,四处奔逃。苍头老奴命人用麻布层层包裹眼部,沉声说:“你们要为老酋首报仇雪恨,切不要放走了小乞儿!”
剩下荒人们六把弯刀两副硬弓只是将我和黄庄主以及小巫围着,并不急于进攻,有可能是有所忌惮不敢主动攻击,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这个时候,那边火堆因为没人添加柴火,火光已逐渐暗淡,夜风起处,吹得明灭不定。琵琶声又响,只是曲声已经变得悲愤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