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聚集起来,好似一条龙形,一头撞破烟幕,张牙舞爪闯进阵图,将十几个花农们卷住重重包裹,只听到他们的惨呼声,看不见他们身影。
其余的花农一边抛洒雄黄粉一边往阵图中心退却,带动丝丝缕缕的零散白雾跟着飘移过来。我挥舞大袖拂动驱赶,这才发现所谓花虱竟然是细如跳蚤的小小蛾虫,看着头皮发麻。木蛊花虱体型微小而数量庞大密集色呈白色,结群行动,正像极了雾霾弥漫铺展,虽然慢,但是无物不被其笼罩浸润,只要被它们包围就不可能逃得掉。
小巫的脸色显得有几分惧意,而巫姥却稳坐如泰山,双手一阴一阳像抱太极手似的,缓缓转动,搅动气场。逐渐地越转越快,竟形成气流,带动阵图中心花瓣枝叶碎屑一起旋转。很快花虱雾涌而至,被气流带着转动,根本就无法靠近阵眼,犹如巨大的漩涡在我们身边旋转,蔚为奇观。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泽!”巫姥大唱咒语,手一送,如同释放了有形之物,虫雾漩涡就被送了出去,一路摧枯拉朽,滚滚而去,远看就像一个小型的龙卷风暴,至于花虱虫雾的最终去向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阵图中烟消雾散,赫连秋奴身影闯入。黄庄主虽然身上带伤,还是硬撑着横剑挡在她身前。
赫连秋奴一个移形换位,早就绕过他,出现在巫姥面前,“老巫婆,你究竟是谁?巫术如此高深!”
“嘿嘿,老身是天聪巫姥,曾经和塞外巫妖赫连秋奴齐名。”
“不可能,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凭什么和我齐名?”
“你不过是赫连秋奴的分身而已,自然不认识我。”
赫连秋奴冷笑,“我就是赫连秋奴本尊,我的分身明明已死于小乞儿手下。”
巫姥淡然说:“巫妖赫连秋奴的真身被老身埋葬于塞外明驼峰山体深洞中,除非天塌地陷山峰摧倒否则永不得出,哪来的本尊?”
赫连秋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老巫婆胡说,我是赫连秋奴真身……”
巫姥说:“你我当年在塞外斗得天昏地暗飞砂走石,你如果是赫连秋奴真身,为何竟不认识老身?”
赫连秋奴恼怒地说:“我赫连秋奴纵横塞外巫术通神,为何一定要认识你呀!”
“什么分身合身的,小兄弟,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原来是黄庄主挨近我身边。我连连摇头,巫姥这么一说,我都糊涂了。
巫姥缓缓说道:“十余年前,老身独自一人远赴塞外,历经艰辛,终于找到巫教的至宝,不巧胡巫赫连秋奴也得知消息,便赶来和我争夺。老身和她在明驼峰斗法,斗了七天七夜,不分胜负……”
塞外巫妖赫连秋奴和天聪巫姥齐名,而且能斗上七天七夜不分胜负,但眼前的这个赫连秋奴巫术很明显比巫姥差了一大截。
赫连秋奴身躯微微颤抖。
巫姥又说:“最终老身靠计谋,将她封在明驼峰一个幽深的山洞里,并且当时山洞坍塌,万斤乱石严严实实堵住洞口,巫妖即便不被压死也是绝无可能逃出来,到如今已差不多十六七年,估计尸骨都已腐烂,哪来的真身?”
既然赫连秋奴被封在山洞里,那我们在废墟所见的牧羊女和眼前的这个赫连秋奴又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匪夷所思,我实在忍不住脱口而问:“巫妖既然葬身山洞,那又哪来的分身呢?”
巫姥鄙夷地说:“巫术之神奇,你这小子又哪里知道?赫连秋奴真身被封,元神却能脱窍,操控她人躯体作为自己的分身。赫连秋奴必选择了人生最重要的两个阶段分成两个分身,一个是少女时期,一个是曼妙年华,唉,试问有哪个巫师不怀念自己容貌最美之时?可惜,美到极处,便是衰败丑老的开始,巫术反噬的劫数除了巫祖无人可解!”
赫连秋奴脸色越加难看,嘶声大吼,“不可能,不可能,我就是真身!”
黄庄主插言说:“如此我终于明白了,难怪眼前这巫妖不认识巫姥,只因她是赫连秋奴年轻时期的分身。”
我说:“对,看来她只拥有赫连秋奴部分记忆!”
巫姥点头说:“正是。作为分身终究远远没有真身强大,是以十几年前赫连秋奴能和老身斗个平手,现在却在老身面前却不堪一击。”
赫连秋奴大笑,“你们以为这样一番说辞,我就会相信么?真是好笑。”
小桓郎君在远处忽然开腔,“美人你……!”
赫连秋奴转身过去,“郎君,我怎么了?”
她这一转身,我才发现她披在背后头发居然全部变白了。
小桓郎君指着她,声音颤抖着说:“你你你……!”
赫连秋奴笑言:“怎么了嘛?”就要移步过去。
小桓郎君厉声说:“你到底是什么鬼?”
“郎君休恼。妾身还有火蛊红尘和土蛊乌覃没有施放,尤其是火蛊无人能破。老巫婆是抵挡不住的,管保让他们生不如死。”赫连秋奴缓步朝小桓郎君走去,花农们如见鬼魅纷纷闪开,离得远远的。
小桓郎君大声说:“你才是老巫婆,你不要过来!”
就在这时,花海里原本盛开的鲜花突然间成片成片地枯萎,一路波及蔓延过去,转眼间,目之所及,整个花海就如同霜冻后的光景。
赫连秋奴呆住了,下意识地伸手触摸自己脸颊,然后又看自己双手。
她是背朝着我,所以我看不到她脸上究竟起了什么变化。只听她喃喃说道:“蛊术反噬、蛊术反噬……!”
小桓郎君不由分说,调转羊车。
赫连秋奴喊道:“郎君的杀父大仇还报不报?”
小桓郎君头也不回,“报什么报啊?宫中贵人已经应允本郎君一件最重要的事!我又何须和几个小乞儿过不去?”
赫连秋奴说:“应允你什么?不就是保全桓家在大阳蛮的百年基业嘛?”
小桓郎君说:“比这个还重要!”
赫连秋奴说:“郎君不是说爱妾身如命吗?”
小桓郎君说:“你看你这副尊容,还怎么爱呀……?”
话音没落,他驾着羊车一溜逃窜,侍婢和小厮也跟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