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湿衣捂鼻，取下沈兴腰间水葫芦，一刀劈为两半当作水瓢。趁岩石被烧得火热，从水洼里舀了水，接连两瓢浇了上去，但听“噗嗤”两声，热石骤然急冷冒出白烟，但看起来丝毫没有变化。“烧石水浇法”难道古人是骗人的？又或者是火力不够，石壁没有烧红。我心说，这下糗大了！

佛念对我的话，却是深信不疑，当下撩起衣袖，劲贯手臂，重重砸在火烧水浇岩上。那一瞬间他手上套着的“龙鳞手铠”在黑暗里金光闪闪，“轰然”地一声响，岩壁居然被砸出一个大洞，毒烟被吸往里直灌。

我忽然想起，第二次穿越时，曾亲眼见识冉闵使用龙鳞手铠发挥了巨大的威力，看来这手铠果然是神物。

各人大喜，用火把一探，郑植的耳力确实没听错，岩壁后面横亘着一个大溶洞，两端都照不见尽头，不知通往哪里。

郑植接过火把，先从洞口钻了出去，然后回身给我们照亮。此刻，洞内已经全部是浓厚的毒烟，刀敕之徒在外是完全看不到洞内情形的。

我们一个个鱼贯而出，发现外面溶洞岩壁凹凸不平，洞径忽大忽小，并无规则也不知深浅。不过，看这空间，即便毒气溢进来，也不可能灌满。大家这才吁了口气，我更是大口大口贪婪呼吸。

佛念问：“阿大，往哪个方向走?”

我摸摸洞壁，再看看脚底，只见涓涓细流正汇聚成水路往地势低处流动，水流必有出口。

大家顺着水流往前走着，郑植突然间举手示意我们停下。火炬照耀下，他举起的手连打几个手语。

我们读过手语之后，顿时警觉。各人一齐闭气，这时明显听到身后传来细密呼吸声。原来，一直有人暗暗尾随着我们，此人运气闭息功夫在我们乞活儿之上，如果不是在这种一点动静都能产生很大回声的洞穴里，几乎不能发现他的存在。

郑植耳力比其余兄弟更强，应该发现得更早，之所以他选择在这里动手是因为此处宽敞便于围攻。

外人不能读懂乞活儿的手语，我们同时回身包抄，兵器齐出。

那人也是十分机警，一声怪笑，“少陪，小生先走一步!”在几般兵器合击下，竟然寻隙穿行脱身，白色身影往洞穴前头暗处冲去。

大家已经知道是百变生了。他既然号称“百变”，自然具有把身形伪装成它物的异能。之前他就和贾道人一起隐藏在洞里，只是我们竟然没能发现他，也说明除了会毒术之外，他某些功法远在乞活儿兄妹之上。之前被双蒙击落兵器，只说明他大意轻敌，并非技不如人。

佛念叫道：“我们追!”

我对寻香说：“七妹，你陪阿兴兄在这里等着，我们其余人去追。”

百变生早就藏于黑暗之中，追出不远，我感觉脚下有异，一脚踏在水里，潺潺水流刚好掩过脚面。几兄弟涉水追击，只是前面越来越热。我忙跳在凸出水面的石块上，招呼大家不要追了。

郑植、单良、佛念、双蒙四人也都从水里跃到石头上，各人都大呼烫脚。

按常理顺流而行跟着水流方向自然就能找到出口。但现在越是顺流而下，溶洞汇聚的水流越多，水势越急，水温越热。所谓温水煮青蛙，等我们感觉烫时，这水温实际上已经能煮鸡蛋了。

郑植用火把一照，只见洞壁上布着些酒杯粗细的小洞，白色热汽从里面冒出。空气里弥漫着水汽，火把随时都会熄灭。

说明这溶洞有可能连通地下暗河，再走下去就是地底沸水，到时候大家不被淹死也都烫成水煮虾了！

我忙打手势下指令，各人面带笑意，心领神会。

“百变生多半会障眼法，我们干脆熄灭火把，只凭听力分辨，那么任他怎么变，对我们都不起作用。”我继续用暗语告诉大家。

郑植随即将火把在水里浸灭，大家屏声静气伏凝聚目力耳力在暗处等候。

果然，洞穴深处一声怪叫，隐约有条白影踩水急奔过来，不用说就是百变生在里面被地热烫得受不了，折身回来。

郑植、双蒙、单良、佛念四人同时伏击。我们穿的都是染色的衣服，这百变生一身白衣，黑暗中能辨别出来。

踢水声纷乱，百变生一边闪避兵刃，一边冷笑说：“之前大意吃了快刀小子的亏，这次还想偷袭我，可没那么容易!”接着就是“哎呀”一声惨呼，不用说，他是踏中单良布置的捕兽夹了。

我乞活儿兄弟知道这百变生武功在我们之上，即使是伏击，要伤他也很难，因此设了圈套在此。他虽能听风辨器，躲避攻击，却未必能避开静置在水里的捕兽夹。

各人停止攻击，那百变生也站在那里喘气。我提醒说：“这个百变生自称周身七十二种毒物，大家小心提防他用毒害人！”

百变生忍痛说：“该死的小乞儿，我倒是真的后悔先前没有出手取你们性命。我鸩者听令于制局监茹法珍，他要我们杀人，我们才敢杀人。因此，我对你们也是十万分的克制了。现今我一身衣裳早就在水里泡湿，毒术在这水汽弥漫的洞穴中哪能施展……?”

他要是出手，先前倒是有无数次机会。我心念一动便问，“鸩者心狠手辣，竟然忍着不出手，而是暗暗潜伏，有何目的?”

“嘿嘿，小生、小生发现了一个秘密，对于我养鸩人来说意义重大，但是，小生并不确定，因此想尾随潜伏，多探听详情，哪料你们小乞儿鬼精机灵的竟然被、被你们察觉，”百变生说，“不如大家做笔买卖，如果你们能放过我，我就告诉你们这个秘密，或许日后能保你们的小命!”

我心中一动，沉声说：“什么秘密?”

这节骨眼上洞壁上忽然发出“嗤嗤嗤”的声音。郑植用手一探，急用暗语说：“不好，洞壁中随时会有地底沸水喷出，大家准备好，辨别方向，听阿大号令一出，马上往回跑!”

乞活儿的暗语虽然简单，但外人难辨。我们乞活听到的是这意思，百变生却听不出。

他说：“小乞儿，你们在密谋什么?大家同道中人，我既然不曾对你们下手，你们何必赶尽杀绝?”

我笑着说：“放心，我们也不会对你下手的!”停顿了一下，大叫一声，“撤!”

几兄弟找准方向急奔，各人都是蓄势待发，个个快逾闪电，瞬间就往回急蹿了十几丈远。

就听洞穴深处，我们离开的地方，“噗、噗、噗、噗……”响声不绝，百变生凄厉惨叫。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即便他能反应过来，脚上带着捕兽夹，身手不及往日十分之一哪能疾速逃避?这地底高温沸水不定时喷发，估计早就酝酿许久了，激射出来比弩箭还强劲，相信不过片刻就能把他烫熟在那里。

我们脚下不敢停留，趟水逆流飞奔而上，等到了地面没有水之处才敢放慢，寻香和阿兴就在这里等着。见我们都全身而退，他二人自然放下心来。

我回想刚才一幕，庆幸之余，说道：“那百变生不知道掌握了一个什么秘密，可惜没能撬开他的嘴。”

阿兴说：“那养鸩人说、说了什么?”

“他原准备告诉我们一个秘密，说日后或许可以保我们的命!”我见阿兴越来越显虚弱，便说，“不过，这秘密恐怕只能伴随他永藏洞中了。”

“鸩者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多半是为了保命信口胡说!阿大，你不要当真。”单良说着掏出火折子吹燃，现在大家知道方向了，往高处走，走不多久，依稀看到前头有亮光。

各人精神大振，加快脚步往亮光走去，不一刻就到了出口附近，这个洞口约莫也就半人高。

郑植抬手又拦住了大家。我们侧耳倾听，似乎有说话声传来。

“阿丈，这么久了，这些少年多半被毒烟熏死了！”

“死与不死，那是你们的事。阿侬不过奉圣命督促你们鸩者和御刀办事而已！”这句话是“无量慈悲”茹法珍的声音。

云僧的声音说：“就请二位御刀带上那小子，一起进去替乞活儿收尸！”

我们悄悄摸到出口边，探头张望，发现正处在刀敕之徒左侧头顶上方崖壁。溶洞曲折迂回，我们竟然又绕回原来的位置附近，只是现在身处悬崖之上。

屏声静气的情况下他们所有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的一举一动也一览无余。洞口柴火堆已撤除，梅虫儿被迫走在前头当挡箭牌，两名御刀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往洞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