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是来庇佑弱者的么？”

大年三十，原本是穿新衣，吃饺子的晚上。

爹娘几乎把一年所有的积蓄买了祭祀品。

一只烧鸡还有一些干瘪的瓜果。

“河神爷，保佑我家明年不要再遭受旱涝，让我家能吃饱就行……”

父母在祠庙前又是烧香又是磕头。

金塑神像立在远处大殿神台之上，威严无比。

越是连年旱涝，所有人越是虔诚无比。

结果，高坐神台之上的河神并未听到百姓的祈求。

第二年依旧干旱，一连三年。

土地皲裂，齐河百里之内，草木尽枯，鸟兽尽绝。

“听说给河神爷献上二十位貌美少女，河神爷就会降雨。”

“死的死，逃的逃，哪有少女可供奉给河神爷？”

“凑凑数，兴许河神爷高兴呢？”

这年，年仅十岁的李柳就成了河神的祭品。

她和十九位跟她年龄不符的女子被推入齐河之中。

阿娘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

冲来的阿爹被村民打晕。

所有人被溺死在齐河之中。

意识模糊后，她又醒来。

是一只小鱼把她吞入口中，小鱼竭力的向岸上游去。

她的尸体漂到了下流的岸上。

原来等她醒来后，已经是几十年过去。

她的尸体已经腐烂。

裸露的白骨，蚊蝇依旧腐蚀着白骨上的最后一丝肉。

河岸上白骨累累，河岸边，新柳抽芽。

“真的对不起，我已经用最快速度让你返回你肉身了。”

小鱼精红如玫瑰花瓣，它水汪汪的大眼睛愧疚的看着她。

也是，它每次总是救不了人。

只是魂魄的她静坐在河岸边。

她是幸运的，因为其他跟她一起被推入河中的人连魂魄都没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向它问道。

它连忙摇头尾巴也跟着摇晃。

以前它救人，每次迟了，换来的不是责骂就是抱怨。

眼前的这个姐姐好温柔，这让它更愧疚。

她笑笑，摸摸它的脑袋。

“春柳又新绿，旧芽不再发。”

在岸边不远处，有一斗笠汉子灌了一大口酒，醉汹汹的说道。

她和小鱼精看向汉子。

斗笠遮脸，一身普通衣衫。

汉子自觉好像吟诗吟错了，他抬起屁股准备开溜。

她起身施了一个万福。

汉子显得局促，他赶紧抱拳。

小鱼精不明所以。

“神是来庇佑弱者的，他娘的连这位娇滴滴的小姐姐都敢欺负，没天理了，没王法了。”

汉子故作咬牙切齿的说完，一闪现身不见了。

数日后，小鱼精告诉她剑仙斩杀河神的消息。

她知道是他，也一定是他了。

后来她经过四处打听，才知道那位河神是上古神，那位汉子是一名剑客。

又过百年，她终于修行有成。

这日，她潜入齐河将上万冤魂吞入腹中。

百年前他杀了恶神，今日她吞了无数怨念。

他是百姓心中的英雄，而她成了妖。

“是要又如何？我心中的神死了，我来做自己的神！”

吞噬上万冤魂的代价是她永远无法转世投胎。

若是她不去吞噬那些冤魂，将来可能会修出一个大道有成。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还是小鱼精的芽儿问道。

吞噬冤魂后她变得比芽儿还要孱弱。

“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神往的人，身边都有在乎的人吧。”

她很虚弱，但是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桃花眸子中闪烁着芽儿从未见过的光彩。

芽儿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懵懵懂懂的芽儿担心是她如今的安慰。

姐姐吃了那多冤魂，孱弱的她成了一些妖怪用来快速增进修为的养料。

后来的岁月，她和姐姐不断的被妖怪追杀。

齐河没了河神，水妖猖獗。

她和姐姐终是被逼的无处可逃。

……

浑浊不堪的齐河中，她和芽儿奋力向岸边游去。

索性，那些水妖不敢临岸，她带怀中抱着芽儿向前方的树林跑去。

那怕上岸，她们也很危险。

她记得自己在一直的跑，直到身上的灵气消耗完。

“死了？原来妖怪也会死！”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之中。

片刻，周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忽然，一点火苗在漆黑中亮起。

烛光下，她看到一对青年夫妇。

后来，她才知道了，是这对进山砍柴的夫妇救了她们。

……

又是很多岁月过去。

“几十年还是又一个百年？”

她不记得了，身为妖怪的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曾经救她和芽儿的那对夫妇好像经过好几世的轮回了。

无数轮回，他们依旧是出身穷苦人家。

好在，无数轮回后，他们依旧成为夫妻。

她又想起那个斗笠汉子。

“春柳又新绿，旧芽不再发。”

“我叫李柳，你叫李芽，”

她看向双马尾辫的小女孩说道。

“好呀，好呀，姐姐，河神没了就不会有人死了对吧？”

李柳眯眼而笑。

“如果有下仍河神啊，我吃掉他好了！”

芽儿不懂，冲她做了一个鬼脸。

百年前，那斗笠汉子剑斩恶神，刻碑捉放。

一位能斩杀上古恶神的剑修，当初为何放过身为阴魂李柳的芽儿和还是精魅的芽儿？

“强者不已欺负弱者自居为强者！”

百年后，陈永安明明可以一剑让李柳身死道消，他为何选择放过她？那怕连那片山上修士可遇而不可求的金身碎片都不要？

“神是来庇佑弱者的，李柳能庇佑那对夫妇几世，她虽不是神，但她有人性！”

……

陈永安似有所悟，手中长剑开始抖动颤鸣。

李柳一脸的惊讶。

白裳嘴角微微上扬。

“他……他悟道了？”

李柳看向几道天地正气涌入陈永安的体内。

她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果然是大师兄选中的小师弟，这么好的胚子，我哪怕是抢也要把他抢回剑宗。”

白裳原本打算过来看看。

若是陈永安的资质尚可，她就替师门拿回仙剑，把陈永安丢在这里历练个千八百年。

美其名曰，砥砺道心。

陈永安进入芽儿的梦境后，白裳就一直作壁上观。

让她惊喜的是，这个小师弟简直太聪明了。

一位上五境的远古神被小师弟算计了三次，最后还被斩杀。

不仅如此，她只是一句有意无意的点拨。

小师弟就能悟出一丝天地正道！

“惊喜，简直不要太惊喜！”

白裳看看小师弟陈永安，怎么看怎么喜欢。

再看看李柳。

“真是一个光长胸和屁股不长脑子的女人。”

“你以为这几百年来你大道顺遂是靠着你的资质？”

“几百年了，你还没发现，你有今日是我师兄当年给你护道而来？”

白裳心中腹诽不已，现在越看李柳越是碍眼。

要不是碍于小师弟的面子，她真想一剑劈死这个胸大腚圆的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