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夜吧。
那个女人太可拍了。
她可怕的地方,在于她的心机,她的算计,她洞悉时局的精准,以及手腕的狠辣。
书房里,禁军统领宇文烈在那张图纸上,将“上官瑶”的名字,狠狠地画了一把叉。
独眼龙公孙儒走进来,看着那张图摇头叹道:“大人,确实要动手吗?或许,你可降服她,让她投靠你。”
宇文烈冷笑一声,“上官瑶若能甘心屈于我之下,那她就不是上官瑶了。”
“也许,还有另一种办法。”公孙儒道。
“什么办法?”
公孙儒那只还看得见的左眼,滴溜一转,邪笑道:“男女之间,最通俗,最常用的办法。大人雄风彪悍,既然能让丽妃娘娘臣服,那想必拿下一个一品女官,更是手到擒来,让她死心塌地效忠于你。”
宇文烈瞅着公孙儒,瞅半天,道:“公孙儒,你这卧龙书院八智者之一,怕是假的吧。净给本统领出这种下三滥的主意。”
“属下只是惜才。想那上官瑶才智过人,若能得其相助,大人的宏图霸业,更是指日可待。”公孙儒道。
“越聪明,越危险。”宇文烈拔出佩剑,用手帕仔细擦拭着那锐利剑刃,“上官瑶这样的女人,心中只有‘权力’二字。
公孙先生,你觉得她会因为感情、欲望,而迷失方向吗?仔细品一品,这些年,她在朝廷下的每一步棋,那都是相当精准,步步为营,攀龙附凤,走向高位。
上官瑶能从乾宗的龙榻上,又爬进太子的怀里,你当真以为那是爱情,或者激情吗?我告诉你,那是算计和豪赌。而且她笃定赢面很大。
当日,因和废太子私结朋党,上官瑶在朝堂之上被拘捕下狱,她面无惧色,气定神闲。
因为,她算来算去,乾宗只能选择明烨继承大统。而她会是明烨在理政方面,最好的工具。所以,她算定自己不会死。果然,乾宗皇帝一直留着她。
如果,我不插手。乾宗皇帝的心意,早被上官瑶算得透透的。她唯一算漏的,大概就是低估了我这个世代忠良——忠王府世子的野心。
她这个可怕的女人。如果能降服她,那对我来说更加难以安枕。只要她活着,我就没有把握赢她。她必须死。”
“可是,柱国将军秦兽安插了八名暗卫保护她。”公孙儒道。
“所以,得一起解决,一个都不能留。”宇文烈“当”地一下将佩剑插入剑鞘。
暮色西沉,宇文烈跨上一匹红枣马,直奔北郊禁苑。
那烧红半边天的晚霞,如血一般,漂浮在京城上空。
京城北郊的禁苑,是皇帝出游狩猎的皇家林场,占地数万亩,圈养着虎豹、豺狼、鹰隼、金雕等各种飞禽走兽。
在禁苑入口两里地,专门划出一块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建有数座比皇宫稍显朴素的行宫别苑,以供皇帝、以及皇室子弟来此狩猎时,居住歇息。
乾宗皇帝,算是半个“马上帝王”,刚继位不久,就御驾亲征,打了几场硬仗。估计骨子里有那么几分沙场军旅情怀,乾宗皇帝理政之余,尤喜狩猎。
以往,每年的夏季、冬季,乾宗皇帝都会带皇室子弟,以及随机抽调的千人禁军或千骑虎豹骑,来禁苑狩猎和演兵。
但今年,宫里人都传,乾宗皇帝怕是不会去狩猎了。
禁苑的凤栖山庄,临湖而建,离行宫隔着一段稍远的距离,非常幽静。以往狩猎时,多半由高品阶或被宠的嫔妃,住在凤栖山庄。
而将一品女官上官瑶禁足于此,也从一个侧面体现出乾宗皇帝对上官瑶确实高看一眼。上官瑶,不是妃,却如宠妃。
夜凉如水,禁苑的夜比繁华京城黑得似乎更快一些。凤栖山庄内,数栋宅院,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火烛,很是寂寥,或许是因为太过幽静。
上官瑶穿一身暗红色裙衫,借着烛光,读国师诸葛隐撰写的《天策三论。这本书,上官瑶一直随身带着。
虽是幽闭,但上官瑶全然没有一丝落魄之色。
只是比以往,穿着素雅简单些,上官瑶乌发如云、面容白皙,肤色是那种羊脂玉的白,体态略微丰腴,带着美妇的贵气和欲感。
上官瑶那双大眼睛尤为出彩,深邃得乌黑发亮,似乎始终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只是,让上官瑶略感遗憾的是,一笑起来,眼角会微微生出点鱼尾纹。侍女告诉她,那不是鱼尾纹,那是笑纹。
夜里起风了,将打开的窗户吹得吱呀作响。侍女忙去关窗,却听得有兵士走来,身上盔甲发出轻微碰撞摩擦的铮铮之声。
人未至,声先到。“上官大人,身处险境,却有此等闲情逸致看书。这份从容,天下难有几人。”禁军统领宇文烈一身金甲,带着数名禁军走了进来。
上官瑶抬眼看了下宇文烈及身后士兵,继续看她的《天策三论,“宇文大人,哪里险了?我觉得很安全。”
“上官大人,近日,有只吊睛白额猛虎,从圈养的石山中跑了出来。我等正在四处找。恐白虎惊扰上官大人,特来提醒一句。”宇文烈笑眯眯地道,“上官大人,如果遇见白虎,还是快跑为妙。”
“跑到禁苑外,我若出意外,和禁军就没有太大关系。”
“还是有那么一丝关系吧。毕竟,防范不严,保护不力,让大人被猛虎咬住了。”
“看来,宇文大人,布局落子已定,要动手了?”
“我不动手,你就会动手。”宇文烈道。
“我在这,怎么动手?每天只能看日出日落,听花开花谢。”
“上官大人如果出去了,我就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是吗?你现在就有机会,怎么不动手?”上官瑶站起来,牵过宇文烈的手,搭在自己柔软丰嫩的腰肢上。
上官瑶确实是个极品妖孽,这个时候,她还有胆试探宇文烈。
宇文烈的手在她腰上停留那么一小会,便抽开了,笑道:“京城民间有句俗语:上官的腰不是腰,夺命太郎的弯刀。我还想多活几年。”
这太郎,大概暗指的是太子。
“彼此,彼此罢了。京城还流传着一句:宇文的嘴不是嘴,丽清宫边的春水。”上官瑶很客气地回敬一句,彼此有来有往,谁都不曾落得下风。
那丽清宫就是丽妃娘娘住的宫殿。
兴许,京城内,大家都知道丽妃娘娘和宇文烈那档子事。
唯独乾宗皇帝不知道。
也或许,他装作不知道。又或许,别人不让他知道。
“上官大人,好生歇息。紧闭窗门,提防夜有猛虎。”宇文烈笑着退了出去。
看着宇文烈那一身金甲,没入浓重夜幕中,隐隐约约地听到远处山林中,传来一声虎啸。
上官瑶脸色骤变,却不慌乱,对那侍女说:“小梅,你收拾东西走吧。若哪天,我重登朝堂,就再召你回来。”
“大人!”侍女小梅跪在地上,“那您呢?”
“快走!我向来不喜多言。”上官瑶背转身道。
小梅从里屋背起一个包袱,刚走到凤栖山庄门口,只听“啊”地一声,小梅被人一刀割喉,当场毙命。
“千机算尽,竟漏了禁军统领。上官瑶,你太愚蠢!”上官瑶站在镜子前,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她气愤的不是宇文烈打算谋害她,她气愤的是自己竟然没有算到宇文烈会落子入局,气愤的是自己的愚蠢和大意。
她以为,只要算透乾宗皇帝,便稳操胜券。殊不知,在这如海深宫中,还藏着宇文烈这样一只韬光养晦二十年的老狐狸。
苍龙岭上,那藏宝的洞天福地内。
凌如玉突然给冷烟解了锁功穴道,一把将她推到洞门外,“走吧。任务重要。”
“为何?”冷烟问。
“我知血衣楼素来门规严苛。你若错漏任务,轻则受活罪,重则被追杀。”凌如玉重重地拍了拍冷烟的肩,显得甚是伤感地说,“多多保重!”
“谢谢。”冷烟转身即要离去,又回头说了一个长句,“放心,浪子玉,我会回来找你。”
这有点不符合冷烟的言语风格,让凌如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凌如玉这一“放走冷烟”的举动,让宇文婧、公子翎她们两个觉得匪夷所思。
而明焘世子和花不虚则属于那种,事不关己,喝酒第一的心态。两人正在那碰杯小酌呢,才不会关心冷烟是去是留的问题。
公子翎一脸不高兴,“为什么放她走?说好的诱骗血衣楼呢?浪子玉,你这耍我们玩呢。”
“在下自有妙计,放长线逮大鱼。”凌如玉懒得解释,过去一把夺过花不虚的酒杯,“大哥,今晚帮个忙呗。”
“什么忙?”花不虚道。
“大哥,你轻功不错,帮我盯住冷烟,跟着她,别让她发觉了。我们随后就到。”
“好!”花不虚一个纵跳,几个起落,便朝冷烟追去。
“好了,走,跟我抓鱼去。”凌如玉抄起那把随身带的惊浪刀,招呼明焘世子、宇文婧和公子翎他们仨一块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