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至。
云锦漫天。
将这苍茫的天地染成一片赤橙之色。
就连地上的影子都倒映着夕阳的余红。
快马,在这已有几十年历史的羊肠古道上狂奔不止。
官马,官道。
马急,人更急。
“边关六百里加急,来者避让!”马上的官差一路狂奔,一路高喊。
虽然此时的官道上早已空无一人。
突然,电光一闪。
马长嘶一声,带着人,直直地栽倒了下去。
人滚了两下,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鲜血顺着那人的脖颈处流下,流满了大地,浸透了那人的衣襟。
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他弯下腰,捏着两根手指,轻轻从那死人怀中取出一封信。
是六百里加急送出的密信。
接着,闪起一道白烟。
白烟散去,黑衣人也没了踪影。
……
天启城,是大狼国北方一座极不起眼的小城市。
但就是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市,却有一个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小茶摊。
不卖小吃,不卖糕点,只卖茶。
天启城特产的绿茶。
一遍热水泡上,就已是四散飘香。
两遍热水泡上,直接让人哭爹喊娘。
于是,这里成为了各个客商、旅途行人必去的歇脚之地。
人一多,话也多了起来。
无论是正经消息,还是小道传闻,应有尽有。
这不,就有几人开始谈论起前日间差役被杀于官道的行凶案件了。
“听说了吗?”
“什么事啊?”
“就是那个官差送六百里加急密信,被人杀死在官道的事!”
“哦,那事啊,都传遍了!”
“胆子可真大,那可是官道啊!”
“可不是嘛,现在啊,什么人都有。”
在他们的邻桌,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少年正翘着二郎腿,拿着小拇指掏着耳朵,有一声没一声地听着旁边几人的对话。
“呼。”少年掏完了耳朵,对着小拇指轻轻一弹。
一粒耳屎就这样直接被弹到了面前的茶碗里,像一叶浮舟一般,安安静静地飘在茶水上面。
少年皱了皱眉,随即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老板,你们上的茶里面怎么有耳屎?”
店小二不明所以,“啊”了一声,赶紧跑了过来,陪着笑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客官,现在给您换一碗。”
说着,就端走了茶碗,去前台重新倒了一碗干净的新茶。
趁这功夫,少年掏出一个黑色的密封布袋,重重地砸在桌上:“结账,不用找了!”
说完,便抄起佩剑,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那边小二刚倒上一碗新茶,看到少年已经结账,立刻放下茶碗,嘴里嘟囔着:“这人真奇怪,刚给他换茶,他还不要了。”
他来到少年刚坐过的地方,拿起桌上的布袋抖了抖,还挺沉。
嘻,这小子还挺有钱。
随即打开布袋,往桌子上倒。
可他一倒出来就傻了眼。
布袋里哪有什么碎银子,只有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小二再想去找少年,可他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了。
……
天启城除了那个卖绿茶的小茶摊外,其实还有一绝。
那就是城中的月关戏楼,戏曲技艺精湛,在当地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而月关戏楼里最有名的莫过于他们的头牌——红月姑娘。
老天赏了一副好嗓子,戏、曲唱功都是一流。
不仅如此,琴棋书画那也是样样精通。
最为关键的是,红月姑娘的样貌更是非凡,宛若仙子下凡。
无论是谁,只要见上一面,都忘不了她的绝世之姿。
只可惜,红月姑娘卖艺不卖身。
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出价千金想买她的一夜,都被无情的拒绝了。
天上仙女,只可远观,而不可近视焉。
此时的她,正躲在自己的闺房里,伸着她那纤纤玉手,剥着小吃盘里的花生米和瓜子。
一个少年赤裸着上身,躺在红月姑娘的香床之上。
正是刚刚在茶摊,拿着几颗碎石头当银子付账的少年。
他躺在那里,拿起红月姑娘剥好的花生米和瓜子仁就往天上一扔,随后嘴巴一张,花生米和瓜子仁就悉数落进他的嘴里。
红月姑娘看着他,笑吟吟地说道:“还不错,这次一个没漏。”
那少年嚼完了花生米和瓜子仁,伸了个懒腰,略带一丝慵懒,说道:“是不错,可惜就是花生米老了点,都快和你的年龄差不多大了。”
红月姑娘见少年如此说话,也不生气,依旧笑吟吟地问道:“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里了?”
少年努了努嘴:“你这里吃饭喝水样样都不要钱,不来你这里,那还来什么地方?”
红月姑娘眉头轻锁:“又没钱了?不是月初才领的赏银吗?”
“我的花销,你知道的。”
红月姑娘点点头,表示理解:“说吧,这次又看上哪个案子了?”
“官道差役被杀案!”少年神色不变,不以为意。如此惊天大案,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红月姑娘又点头:“这案子很大,已让天启城的太守焦头烂额。我听说,太守不日就会下达悬赏令,提供线索者赏银百两,抓获凶手者赏银千两。”
顿了顿,红月姑娘问他:“你现在有什么线索了?”
少年朝天上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昨日半夜我潜入了衙门里的停尸房,检查了那人的尸体。伤口在脖颈处,长不过一寸,深也不足两寸。”
少年而后又补了一句:“是刀伤!”
红月姑娘又问他:“依你看,像是何人所为?”
少年摇摇头:“看不出!不过从这刀伤可以看出,凶手刀法已出神入化,翻遍整个天启城,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红月姑娘皱起了眉头:“看样子还挺麻烦!”
少年起身,拍拍手:“不管怎么样,一千两的银子,我是赚定了!”
红月姑娘替他从衣架上拿来上衣,递给少年,轻声说道:“三日后来我这里,给你消息!”
少年点头,快速穿好衣服,转身准备离开。
红月姑娘看着他的背影,伸出手去,替他理了一下打皱的衣领。
“长元……”红月姑娘欲言又止。
“嗯?”
“没事。”红月姑娘轻轻摇头,声音是如此的温柔,“注意,安全。”
长元怔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便打开房门,快速离去。
房门外,一个小厮正在卖力地擦拭木桌。无意一瞥,竟看到长元从红月姑娘的闺房里走了出来。
他先是一愣,呆在那里。半晌,才缓过神来,用极为夸张的语气喊道:“不好啦,红月姑娘有男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