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龙章正站在自己的红木书桌旁,点燃了一柱檀香。
这是贵霜国特供的优质檀香,香身细长,入鼻之后,有一股淡淡的奶香。
烟气袅袅,已让罗龙章迷糊了眼睛。
让他几乎看不清面前那人的脸。
一个黑衣男人,腰跨弯刀,笔直地站在罗龙章的面前。
他的脸上有条长长的刀疤,像条蜈蚣一样,从眼角蜿蜒到耳垂。
如果洛长元在此地,一定会认出他来。
天启城第一快刀,朱镇。
是在天启城干了二十多年的老捕快。
这些年,破过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静静地站在这里,等待着这位老上司的吩咐。
良久,罗龙章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但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案子有线索了没?”
朱镇摇头:“还是那么几样,我认为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那封六百里加急的密信,知道了密信的内容,案子或许能够迎刃而解。”
“什么想法?”
“我想跑一趟边关。”
罗龙章皱起了眉头:“去边关?一来一回就要两天,更何况,这种加急密信乃是绝密。你的名声虽大,但不过是一名老捕快而已,他们不会告诉你密信内容的。”
朱镇的脸上也露出难色:“还请太守大人指教。”
“查一下两类人,一类是天启城附近的用刀高手,一类是天启城内的大小官吏。”
他说的话,竟和柳明萧所说的,一模一样。
朱镇的眼睛一亮,拱手行了个礼:“属下立刻去办。”
罗龙章点了点头,看着朱镇快速离开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
作为一只独来独往的秃鹫,洛长元对天启城可谓是了如指掌。
快速发现目标,迅速解决目标,这是他的看家本事。
就像秃鹫一样,快速找到腐烂的尸体,然后迅速处理掉尸体。
他现在的目标有三个人。
三个使刀的人。
一番探查之后,洛长元发现,天启城能有如此刀功的人,只有四个,只不过其中有一人早已离开了天启城。
那么就剩下三人了。
天启城第一快刀,有着二十年经验的老捕快,朱镇。
天启城的老典狱长,精通犯罪与破案刑侦的魏横空。
十二金寨的大掌柜,总刀把子夏侯千。
除了那个夏侯千,其他二人都是官府中人。
毕竟,朝廷总是能整合最强大的社会资源。人才,自然也就越多。
这三个人,洛长元打算先从魏横空开始查起。
他年龄已经大了,又是一个人住,查起来比较方便。
夜幕缓缓落下。
洛长元正伏在魏行空城北破旧老房子的屋顶上。
掀开瓦片,透着一丝微光。
房子不算大,但物品摆放还算整齐。
桌椅,板凳,木床,应有尽有。
魏横空正佝偻着背,端着他小瓷碗,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着稀饭。
一共送了九勺。
这已是他多年的习惯。
他今年已经六十岁了,按理说也是高寿了。
可是他很不满足。
他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活到九十九岁。
所以他跟九杠上了。
他每天会吃九次饭,每次只会吃九口。
一口不多,一口不少。
每天晚饭后,他都会去散步。
一共走九百九十九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就连放屁,他每天都会放九十九个。
现在他已经吃完了九口稀饭,按照他的习惯,他马上就会走九百九十九步,照例去牢房查看一下。
他特意从上一任主人那里买来了这个房子,仅仅是因为,这个房子离牢房刚好是九百九十九步的距离。
魏横空轻拂一下嘴巴,缓缓起身,“呼”地一下,吹灭了桌子上的油灯。
而后闲庭信步,朝着牢房走去。
灯已熄灭,洛长元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影。
但从他的脚步声中依旧可以听出,他走的每一步都很均匀,都很轻盈。
洛长元在心中默默地数着他的步数。
一步,两步……
直到魏横空走了七八十步,他才从房顶上轻轻落下。
声音比一片落叶还轻。
“嘎吱”一声,洛长元推开了魏横空家里的门,点上了火折子。
火折子照在屋内,把他的影子印的格外明显。
轻轻合上门,洛长元就开始四处翻找起来。
他在找那封密信。
窗台,没有,只摆了几盆绿植。
桌子上,只有魏横空刚刚喝过稀饭剩下来的空碗,也没有。
衣柜里,枕头边,通通没有。
难道,魏横空和此案没有关联?
思索之间,只听门外一声猫叫。
“喵!”
洛长元心一紧,不好,魏横空回来了。
今天怎么会回来的如此之快?
自己明明已经在心里默数过他的脚步数,去时九百九十九步,回来九百九十九步,现在不过也才五百多步。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熄灭火折子,纵身一跃,躲在了大梁之上。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洛长元竖起耳朵,一愣,似乎不是魏横空的脚步声。
魏横空的脚步声要比这个人均匀的多。
又有人来了?会是谁?
来不及思索,“嘎吱”一声,门又被打开了。
火折子亮起,照着小小的屋子,一张刀疤脸在火光下格外显眼。
洛长元一眼就认出了他,天启城第一快刀,朱镇。
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是不是抱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亦或是有其他目的?
洛长元紧紧地贴着房顶的大梁,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时不时斜眼瞥一下下方的朱镇。
朱镇的动作和洛长元并无二致。
也是左右翻翻,像是要寻找什么东西。
也许,也是为了寻找密信。
可他翻过的地方,洛长元都已找过,什么都没有。
只能是一无所获。
朱镇的手已摸到了床角,那个地方洛长元也已找过,什么都没有。
可下一秒,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朱镇那粗糙的手转了转床角的木腿,一旁的衣柜竟发出了丝丝声响。
有机关,亦或是,阵法?
朱镇握起拳头,轻轻敲了敲衣柜。
背面的声音很脆。
似乎是空心的。
朱镇双手用力,轻轻抬起衣柜,又轻轻放下。
背后竟有一个小壁龛。
他伸出手,打开了里面的小圆木盒。
木盒里竟有一封插着鸡毛封口的信。
一封密信。
洛长元贴在大梁上,眼睛更亮了。
这个朱镇,不愧是有着二十年刑名经验的老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