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许是深夜原因,往来少人。
段强气若游丝,恍惚间好像看见一个在飘荡的小纸人。
遂陷入浑噩,再无力思考。
这个小纸人颇有恶趣味的站在段强脸上,眼见人快没了,它赶紧四处挥动,像是召唤什么。
没一会,一道又一道的小纸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其中有一个最为醒目。
他有着左道的模糊面庞,手中还抱着一张比身子还高的灵纸。
“这也太残酷了吧,没用就给人做了?”左道的思绪飘荡,周旁小纸人齐齐点头。
这一幕充满诡异与荒诞,左道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仿佛像个精神分裂,不过段强的遭遇总让左道觉得有点不对,做法,太粗暴了。
疑虑存心间,他决定眼下事情要紧。
这些纸人,都是他的纸术成灵,纸灵亦有三六九等,有面庞的小纸人,是之前在怀阳路家中所成之术,宛若修仙小说那样的本命法宝。
而其余的小纸人,实际上是依托于胸前三道纸灵所控制,由于它们本身联系不是指向左道,因此无法算上纸灵,只能称之为“小纸人”。
这也是诡术·裁纸中的神妙,如同套娃一般,隔着一层又一层,但凡有人想顺藤摸瓜,那么都会被指引到‘灵性生物’上面,进而让对方怀疑是闹鬼作妖。
随着往后左道的纸灵大军愈来愈多,各种神妙会愈发明显,到达最后甚至能拥有掩盖天机,反推演,等诡异功效。
此刻,两个小纸人将灵纸两头抓摊,有面庞的纸灵飘到前面,以手带笔,以灵带墨。
“——伏以,今有横祸等众,残伤垂死,惟愿冥冥垂怜,扶危救难...”
纸灵洋洋洒洒书写,灵墨挥杨。
片刻,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原先跟随段强的小纸人对着其它小纸人挥挥手像是道别,接着它贴到了灵纸上面,它跟随段强最久,难免会残存一些各种方面的纠葛,因此左道要“毁尸灭迹”。
紧接着,一同燃烧。
当二者化为灰烬的同时,寂静的街道上传来阵阵清风。
原本气息直降的段强这时居然稳定了下来!
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维持着段强的生命。
“祈愿燃灵果然也有效,意味着祈愿类的术法在这个世界同样行得通。”
有着左道面庞的纸灵笑着点头,原本他便是借此机会做个尝试,能救起来问点情报自然是最好的,但救不来回来,也可以通过这种尝试来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验证哪些在这世界有效。
当灵纸做祈祷之用时,便能有着几近奇迹的功效,大到国争文疏,小到祈愿保命,都能有着冥冥扶持,由于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缘故,有着丰富经验的左道自然也做了规避。
将祷告上苍、诸天,家先等内容全部做了修改,同时也顺着加了一句,让段强赶紧清醒的内容,这种做法自然有点不正派,但也无可厚非,邪教卧底的多年生涯,不免会有这些不人道手段,更何况对方现在属于自己所在部门的叛徒。
该醒了。”左道如是想。
见段强悠悠转醒,目中茫然时,有着面孔的纸灵在左道操控间将面容消散,而段强看到飘荡在四周的纸人,像是明白一切,眼中暗淡,却一言不发。
“对救命恩人连谢谢都不说么?该叫你段长老呢,还是段强?”纸灵发出难分性别的声音。
段强眼睛一动,想动身子,但发现自己伤势实在太重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着与清醒的,见此情况,他嘴角扯了扯:
“谢谢,我还是没逃脱你。”
段强自然是知道对方想要攻心,才说出自己的身份,想要占据交流中的上峰。
“如果你要问他在哪,我不知道,”段强虚弱的说,又道:“我的这个样子,想必他给我的地点也是必死之地,呵呵...”
段强惨笑一声。
左道的纸灵无言,他不知道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从此来看明显不同于一般的同事,在这种境地下,段强明显还要保护着他们的队长,并且仍然有着很强的戒备。
“那我们聊点别的能聊的,”左道转移话题,决定从别的地方入手:
“或许我能真正救你或者放了你呢?”
段强眼睛再动,看着飘在上方的纸人,没有表态。
见此情况,左道问:
“你刚刚所在的地方,像是个聚集地,或者说教会,是干什么的,叫什么的?”
“拜瞳教,迟早你会知道的,”段强话有所指,忍着伤痛再补:
“祂,指向某一位存在。”
“我想知道迷雾仪式的幕后人的情况,和你们接下来想具体做什么。”左道问。
段强再次一言不发。
左道也开始头疼,跟这种明显受过专业训练的干员们言语交流,就跟曾经世界的有关人员一样难搞,且由于这个世界神秘频发的情况,对方的心智坚韧更在其之上,现在的他还不能对段强动刑,对方身体的脆弱是显而易见的,抓起来摇摇晃晃都有可能断气。
“放宽心,或许不是你队长干的呢,”左道想了想说,又道:
“毕竟从我来看,他如果有这掌控力的话,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做,毕竟现在的你们每一个人手都应该无比宝贵,就是只鸡那也能上个菜。”
先迎合对方,制造机会,再寻找突破口,这便是左道的思路,何况,他的确有这么想的。
“谢谢你的安慰。”段强眼角微动,情绪似有波动,仍然一副油盐不进。
左道并没有看见对方的神情而有所欣喜,因为这很可能是对方恶趣味下的陷阱,他追问,而段强再“作”,或许当下两者之间是不平等的,但从左道将交锋放在了言语上时,两人又是平等的。
因此——
左道再换阵地,甩出王炸。
段强仿佛看见那纸人模糊光芒下的笑容。
“你想不想去看下,你队长给你留下的转移地点有什么呢——”
段强面颊一抽。
左道的心情愈发愉快。
......
夜店那头。
一队黑色风衣的执法小队领衔着一批片区干员排查着此处。
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客人,没有一个能躲避出去。
带队人是一个男子,寸头方脸,眼中带煞。
他先后走到胖子领人入场的那包厢,最后在左道与段强交手的地方驻足,他拿起拿干枯的臂膀,略作沉思。
随后,他打通了一个通讯。
“奘啼,是我,严方。”
“说。”奘啼的嗓音在通讯响起。
“确认是李贾队下人员,叫做段强,他跟人交过手,用了超频状态,付出比常规更大的代价,丢了只臂膀。”
“你怀疑是谁?”
“无法确认,跟段强交手的人没有留下术式或者仪式痕迹,”严方说着,语气有些怪:
“这家酒吧内部全部没有摄像头,没法确定具体人员流动,因此,我觉得谁都有可能。”
“夜店老板呢,我看下底子似乎干净的过分,干净的话也就算了了,一个摄像头内部都不整的酒吧,也太掩耳盗铃了吧,你还不给老板来个全套啊,不像你的风格呢?”
奘啼通讯中忽然有些针对性。
“是很干净,也好像没有必要。”严方话中有话的说。
“哦?”奘啼声线明显拉高。
“挂了,我尝试追查段强踪迹。”
“呵。”
包厢内,严方挂断通讯,又拉出一个名单,输入了一段消息。
片刻,包厢一处空间扭曲起来,从扭曲的裂缝中走出来了一个狼狈且干瘦的胖子。
他嬉皮笑脸的走向严方。
......
街道。
李贾来到段强发生“车祸”的地方,他看着地面残留的血迹面无表情。
此时一个醉汉跌跌撞撞的向他走进,撞到,开始骂骂咧咧。
李贾没有接话,仅仅是看了那醉鬼一眼,眼中闪过光芒。
紧接着,醉鬼忽然身体一僵,径直的栽倒在地面,再无声息。
李贾的身影,也消失于夜色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