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月生、秦义一行人离开“大无敌”酒家,望北城门下的点兵堂而去,一路上官军都在规劝百姓回家,都号称并非是魔军主力攻城,只是一个分队来骚扰而已。
一队人马走了一阵,刚来到那点兵堂外,连月生也刚看到那杨太守的脑壳,远远得在一群头盔里左摇右摆,便突然听得一声炮响,轰隆一声,只见一块裹着燃料的巨石凌空飞来,恶狠狠地砸在了点兵堂外的一处民房。
刹那间民房就被砸得粉碎,几个过路的士兵也被压扁。
四下烈火熊熊,周围的军民发一声喊,都慌忙跑开了。
“这是魔军投石车干的。”秦义对副官说,“恐怕真是魔军主力攻城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炮响,一些魔军投石车的炮弹又在城门楼上炸开,远远地只看见尘埃大起,听到些尖叫声,不知上面情势如何。
众人正混乱时,点兵堂那边一个军人冒烟突火跑了出来,大叫道:“有人吗,有人吗!”
秦义连忙率队上去迎接。那月生从地上捡了个无主的头盔,一柄无主的佩刀,也跟在后面。
那人和秦义说了几句,似乎是慌忙有事,便匆匆跑开了。
“诸位,刚杨太守传令,今日魔军大举攻城,用投石车猛击城楼,接下来恐怕是要搭云梯上来了。咱们快召集些人手,上去帮忙!”秦义一边喊,一边拔出佩剑。
那月生在一旁便听出,这番话肯定是自己的好兄弟说的,那杨磐昏庸无道,哪里会知道投石车砸完便会有云梯攻城之事。
说罢,秦义便叫来几个部下,要他们去把周边的石关守军全部集合起来,上城楼支援。自己则带着月生、副官和几个相熟的弟兄,先行登上城楼。
来到城楼上,却见四周只剩断壁残垣,到处都是犹在燃烧的废墟。地上则横七竖八地躺着些尸体,其中一些血肉模糊,显然是被飞溅的碎屑所害。遍寻城楼上,竟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显然一些人受不住魔军的轰击,自行逃走了。
说话间,又听得一声爆响,一颗投石集中了城楼上的一堆废墟,站在一旁的副官则被巨大的冲力掀翻,从城楼上掉了下去。
眼看诺大一座城楼上,竟只剩寥寥数人,一向以沉稳著称的秦义也有些慌了神。
“要不咱们再等等援兵吧。”秦义说道。
可还来不及决定,突然听到一阵“哒哒”声,这声音可比炮响声轻得多。却看到城墙顶端女墙那边露出一木梯的顶端,其还在剧烈颤抖。
有人低声喊道:“是魔军的梯子,魔族要杀上来啦!”几名随队而来的军士脚下发麻,不自觉得就要往南逃走。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月生“唰”地一声拔出朴刀,压低了嗓子说道:“临阵脱逃,你的父母家人可都在城里!”
这番话果然震慑住了那几名想溜的军士。刚混乱这一阵,月生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看了看,眼下算上他与秦义在内,拢共十人,不以奇策难以退敌。
“秦义兄弟,你率四人,躲在城楼废墟后面,拈弓搭箭,对准那梯子,但不要射箭,看我手势,再放箭。放箭之后便立刻隐蔽。”月生说道,秦义点点头,点了四人,从地上捡起阵亡士兵的弓箭,躲到了废墟后面。
“你们四个跟着我,躲在女墙下面,绝对不许出声,拿起刀剑、大斧,等下看到第一个攀上城楼的魔,就给我砍!”月生一边说,一边先躲到了梯子下面的女墙处,其他四人纷纷跟过来。
片刻,众人刚刚布置完毕,就听到一阵粗重的喘气声——魔族来了!
在场众人虽在石关从军,但从未近距离接触过魔族,此刻都难免心惊胆战。那月生也是如此,但想到此时若是怯懦,那必然为魔族所戮,只有横下心来,他紧握钢刀的手,骨节都因过于用力而发白了。
月生悄悄抬头看,只见一个高大的声音出现在了梯子上。那是一个身披重甲的魔族,虽然也有四肢和头,大体上与人类似,但魔族往往比人要大一圈,肌体也强壮得多,且通体皮肤呈淡淡的灰色,双目则是血红色。
月生当机立断,一刀便砍在了那魔族没有重甲保护的小腿上。那魔族又惊又痛,加之本来在梯子上都站立不稳,便一头栽在城楼上。守城的青年军官不依不饶,又扒开了他头上的重甲,与众人一齐举刀乱砍。最后,月生扯下了那魔族的头盔,往城墙外掷出。
这一举动引来城下魔军一片呼喝。
接着,又听到一阵脚步声,显然第二个魔族又爬上来了。
月生对其他四人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望向秦义那边,做了个手掌往下劈的手势。秦义点点头,命令手下弓箭对准梯子口。
这时,另一名魔军走了上来,它吸取了上一位遇害者的教训,正要低头去看女墙下面有何玄机,便脑壳一凉,双目一黑,头上栽了几根强力羽箭,对对直直又从梯子上掉下去了。
这魔族虽然悍勇凶残,但看到那城楼上竟有诡异的吃魔陷阱一般,一时间都呆住,没了主意。其他魔族也不敢去爬那梯子了。
争得这么些时间,城楼上又上来了近百名士兵,带来了些新的消息。秦义命他们大多躲在废墟后面,免得又被魔军投石车攻击,只选了几位矫健者跟随自己,手拿长柄大斧、大砍刀等兵器,去女墙下支援月生。
来到女墙下,秦义握了握月生的手掌,低声道:“好一个疑兵之计,现在魔军被你吓到了。”
“这么拖下去可不是办法,魔军估计又要拿投石车来轰。”月生说道。
那秦义也是气喘吁吁:“刚听弟兄们说,魔军大军绕过乌鸦岭要塞,把里面的大军与石关隔开。刚杨太守在调兵遣将,说要率一支精锐骑兵出城解围。不过城内刚一片混乱,部队好不容易才集结好,眼下从南兵营过来,马上要开城门出城,让我们再守一会儿。”
月生苦笑:“还好秦义兄弟的手下又带来一百人,不然咱就是十个人守护整个人界啦!”
话音未落,突然听得一阵密集的“咔哒”声,,竟有数十把梯子打搭在了女墙上,看来魔军指挥官下了决心,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城楼。
变故陡生,众人都是措手不及。月生想到,魔军决心坚定,刚刚的把戏肯定不可用了,正要带着众人都退到废墟后面时,又听得一阵“唰唰”声,一阵箭雨从城楼下面飞了上来。虽无人员伤亡,但这一阵箭雨却让月生、秦义等躲在女墙下的动弹不得。
箭雨稍落,在月生左边两三丈的地方,几个魔族便跳了进来。这几个魔族身穿轻甲,手拿长刀,显然是更加精锐的魔族高手。它们进来后两刀便将一名士兵砍翻在地,往月生这边杀了过来。
在废墟后面的友军连忙也发出弓箭,把几个魔族射倒,但其中一个挥舞长刀,却和月生等人打在了一起。
“来吧!”月生虎吼,佩刀竖在了身前。秦义不答话,也扔下弓箭,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剑,横剑当胸,二人要携手战这精锐魔族。
刹那间,那魔族一刀刺来,是以刀作剑的招数,月生沉着应战,佩刀在身前一格,把刀尖隔了出去,然后马上一刀劈向魔族面门。魔族侧身避过,反身又是一刀斜斜砍了下来,秦义在一旁救护,以长剑隔开。月生借此时机,一刀斩出,魔族躲闪不及,被一刀砍中肩甲,还好这月生虽然会些招式,但无内功,刀子又钝,所以魔族并无大碍。
原来,这位青年军官在出发来到北方之前,曾在故乡凤湖乡学过一门名叫“彩云剑法”的武功,这剑法乃是当地武师从天正派锋云剑法中自行领略、改编而来,其中并无多少精妙之处,不过月生却视为珍宝,多年来勤加练习,舞起来也有模有样,此刻情急拼命,更有一番威势。
眼看我方占优,废墟后面的士兵都发出一阵欢呼。
可还来不及庆祝,那魔族又举刀来战。这家伙刚吃了一刀,显然有些恼怒,全身都泛起红光来。这时候,后面那些梯子剧烈震动,显然更多魔族攀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听得一阵清啸,如雄鹰般穿破夜空。
众人再定睛一看,只见一片淡蓝色的光从头顶上投射下来,顿觉神清气爽、精神大振,身上的盔甲、布满血污的脸都变得干净起来,一些小的伤口竟在这清光中开始自行愈合了。
那些弓箭手突然发现,自己背上的箭囊也同样发出光芒。有人取出一支,拈弓搭箭,对准一名刚露出脑壳,即将攀上城墙的魔族,射出一支,那箭竟自行在空中拐弯、绕过了那魔族的重盔,对直插进了那侵略者的眼睛。
“是奚易上仙来帮咱们啦!”有人指着天空说道,月生也抬头看去,只见半空中一个淡蓝色的身影,身穿长袍,不时运起法诀,催动光芒照耀城楼,给士兵疗伤、增强战力。
“你完了!”月生发现自己的刀刃也泛起蓝光,便大喊一声,继续和面前的精锐魔族缠斗。那魔族在这蓝光照耀下似乎行动更加迟缓,这一刀没能避开,被连盔带肩,削去一半,血如泉涌。
城楼上的官军士气大振,纷纷拔出兵器,努力向前,将几个刚攀上城楼的魔军驱散。
这时候,城楼下面又发了一声喊,上面的众人只感到地动山摇。月生伸出头去看,却见一群骑兵,衣甲如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手持长枪,往城外杀去。为首一人五十多岁年纪,正是太守杨磐。
“好样的!”月生忍不住在城墙上大喊道。他本来厌烦杨太守昏庸,但看此人能披挂上阵,率众出城解围,一时对他好生敬佩。眼看城外的白衣骑兵冲杀魔军如摧枯拉朽,月生也感到热血沸腾,高举佩刀喊道:“众人随我,出城杀敌呀!”
秦义等一时也大声回应,便举起兵器,往回下城楼,准备出城参战。
谁知刚走下来,一个瘦弱的家仆就伸手拦住了去路,下城楼的阶梯又窄,许多后面的不知前面停下,一时都撞作一团。这家仆尖嘴猴腮,月生立刻发现,此人必定是秦义副官的亲戚。
“我等正要出城参战杀敌,你这是做什么!”月生怒喝道。
“你们随我来!”家仆不容置疑地骂道。
月生大怒,正要动手打他一耳光,却被秦义拦住。“此人是杨太守家仆。”秦义小声说道。
刚眼看杨太守出城杀敌,月生心中对他好生敬佩,眼前这人虽然可恶,但听到他的身份,也再下不去手打他,只是冷冷问道:“何事?”
“你们这些丘八,随我去太守府,这可是太守交办的大事!”家仆恶狠狠地在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骂道。
“杨太守眼下出城作战,咱的确不能让他担心。”秦义劝了劝月生。他虽然官职远高于月生,但刚城墙上眼看月生临危不乱,以奇策退敌,一时竟不自觉地把他当成了这一队人马的首领。
月生只好答应,与家仆去了太守府。
这太守府金碧堂皇,和风尘的边境要塞格格不入。月生等人到了门口,家仆才宣布了命令。
谁知原来杨太守留下的命令,是让这家仆找几个当兵的来,去城南护送他的侄子到府!
“眼下兵荒马乱,杨太守的侄子可是未来的太守,你们可不许怠慢了!”家仆下令道。
一路上,秦义不断劝慰月生,让他莫要生气,快些把侄子接出,再回去参战不迟。不过,此时众人没了蓝光照耀,又感到神情委顿,疲惫至极,说回去参战之类的话,也只是聊以**。
众人来到城南,又来了个家仆接应。在他的指点下,众人竟走进了一条细窄黑暗的巷子。有些同行的军士说,这里乃是石关城唯一的一条“青楼”街呢!
月生和秦义走在队伍前面,感到越来越不对劲,又想到城外热血飞扬的战事,都是闷闷不乐。最后果然在家仆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灯红酒绿、脂粉气十足的小楼前。在二楼的“乐不思”房间里,找到了在被窝里躲避炮声的杨太守的侄子。
这侄子也姓杨,名正岩,比月生等人大十多岁,是个十足的窝囊废,全靠他那有军功的叔叔提携。杨正岩眼看一群人气冲冲地进来,便捂着额头,拉起被子,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快滚出去,滚出去!”
月生心里本就窝着火,走上去便扯开了铺盖,扔在一旁——原来铺盖里可不只是白白胖胖的杨正岩,还有另一个一目了然、白白胖胖的女人。
众士兵虽然心里怕太守,但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盯着铺盖窝里另一人看。
“太守有令,让我们接你去太守府!”月生不由他分说,抓住他手腕就往外走,秦义在一旁小声赔罪,又拿来衣服给杨正岩披上。
一路上,杨正岩又想骂,又被月生的模样所吓住,只好趴在士兵牵来的马上生闷气,他知道自己但凡多“哼”一声,就要被月生打耳光。
等众人来到太守府,把杨正岩交给那家仆后,却听得北城门安静下来,一打听,才知道杨太守和奚易上仙率队出城杀敌,解了乌鸦岭要塞大军的围困,攻打石关的魔军也自行撤离,已经班师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