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帝行营,月生一肚子怨气,回自己营帐,脱下大笠披风,便睡觉去了。当晚,皇帝一是举办庆功酒席,二是又为一批来皇帝身边辅助大军、增加历练的天正派弟子接风洗尘,只是月生一直睡到晚上,旁人来叫就推说战场上负了伤。
到了深夜,这位亲卫队副队长终于爬了起来,一个人穿着长袍,跌跌撞撞地去找水喝。这天夜里起了大风,乌云密布,没有月亮。
且说月生所在的亲卫队处于整个开封府大营的最内圈,外面有野战大军拱卫,所以相对安全,许多军士今夜要么提早休息,要么去城里游荡去了。海国治下的开封府十室九空,只有极少几家商铺还开着门,情况凄惨,所以皇帝也不愿进城。
找个水缸喝了一大口,那月生又想去找个僻静处方便一下。可这时正好一支兵马从营帐外圈巡逻归来,在前面聒噪,月生便绕开了几座空的帐篷,从一个大营的缺口溜出来,接着火光,走到了一条小溪边上。
他沉着脸,浑然没有以前飞扬豪迈的神情,只是想起萧贺兰打跑罗师傅、屠杀山贼寨子的情景,又悲又怒。今日下午从山上回来,更是听说萧贺兰曾活捉一支海国军队,全部牵到护城河旁斩首。那支军队由海国伪朝廷强拉来的老人、小孩、病弱者组成,还未和玄衣军交手便溃逃了。
“我总觉得我的冒险人生,显得这么不对劲。”月生又开始胡乱哼唱起歌谣来。
随着小溪一阵泡沫和涟漪褪去,月生觉得全身也舒爽许多,正要转身回去,找伙夫要点吃的,突然感到全身一阵异常的哆嗦。
这哆嗦来得非常突然,月生一时提高了警惕。他忍不住去抓挂在胸口的夜光坠,想借着那光芒看清周围的情况,谁知夜光坠只是回应给他一阵冰凉,并无光芒亮起。
也难得一片漆黑,月生抬眼看去,隐约看到夜空中密密麻麻的紫色光点在慢慢上升、汇聚。那紫色是如此熟悉,正是魔族最酷爱的深紫色!
看到此处,月生知道肯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汇聚。他连忙提着裤子往营帐跑去,命令哨兵敲响警钟,同时大喊着:“有敌情,有敌情!”
话音未落,天上那些紫色的光点突然变亮,在乌云密布的夜空中组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法阵。这时,地面上一道道蓝光也升了起来,显然是天正派弟子御剑升空应敌。
月生回到帐篷里披挂完毕,是头戴大笠,身披轻甲文武袖,肩搭披风。他深知自己的职责就是护卫皇帝,即便这个皇帝已经没有一个月前看起来那么像个好人。
这时候,突然听得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响,喊打喊杀之声如天崩地裂,如惊天巨浪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有传令兵传言:魔军主力分十五路从南面袭来!
朝廷大军一路上势如破竹,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悍的攻势,而且魔军既然是从北方来,大军只有往北方退,可北方只有黄河。得知如此消息,军中一时竟然有些慌乱迹象。
月生连忙命令齐春集结亲卫队,准备往皇帝正在开宴会的大营赶去,保护皇帝周全。
谁知片刻不到,天空中那些蓝色的光芒黯淡下来,就像被狂风吹落的风筝一般,纷纷掉落下来。就是在月生面前,一名天正派白溯道弟子从空中落下,夹带着那白色的、具有仙家风骨的道袍,重重地摔在地上。还好此人三元登宸经根基深厚,加之落地前逼出灵力护住心脉,所以从如此高空落下,也只是四肢重伤。
“魔族在天上,有几百名高手在运转一个法阵,能让法阵之下的所有灵力无法调用。他妈的,要不是地面距离法阵太远能使出一小点灵力,老子都摔成一堆碎肉了!”那弟子破口大骂。月生尝试召唤沉金剑,也觉得自己体内灵力如一团污泥,纹丝不动。变故之下,他虽危不乱,命令手下将这位弟子抬去医治,然而,受困于魔族法阵,天空中的天正派弟子如倒豆子一般摔落,非死即残。
“不好啦,前大营被魔族骑兵突破啦!”突然,一股溃军斜里冲出,里面的逃兵都大呼着魔族已经打进来了的恐慌话语。月生听闻,立刻取来一支长矛,狠敲了为首一人的头盔,厉声道:“再妄言动军心,杀无赦!”
这伙人自然是被吓住,纷纷捂着嘴逃开了。然而,前往皇帝大帐的路上,溃军越来越多,他们和正规军、皇帝的随从等自相践踏,更有那些从天空中落下的天正派弟子尸体,情况惨不忍睹。
又是一炷香的功夫,突然听得一声炮响,一彪军马杀到面前,为首者黑袍重铠,却是玄衣军首脑萧湘。此人率领一支精锐骑兵,号称正在护送皇帝及一众大臣逃离。皇帝坐在一辆铁甲马车里,紧闭着窗户,看来对这样的情况早有准备。
萧湘见了月生,便下令道:“你立刻率领本部人马,往西去堵住大营缺口,掩护御驾!”月生虽然不满此人,但军令如山,立刻应了,手一挥,正要带领所部人马离开,突然,一支羽箭从他鼻梁前穿过,擦破了一丁点皮肉,带着呼啸之声飞去。
电光火石间,萧湘往旁边一侧头,可羽箭仍精准致命,直接扎在了他的头盔侧面。他旁边那些玄衣骑兵发了一声喊,举着盾牌向前拱卫,却见一匹全身披挂紫色罩袍重甲的硕大马匹越过了一众步兵,在萧湘面前稳稳落地。
众人都为这战马的神骏夺目,再看马上骑手一声紫色镶边的白袍,但各要紧处又绑着紫色的战甲。五官清秀,剑眉星目,却是月生又是痛恨又是惋惜的前石关守军城楼卫队长秦义!
但看秦义手持钢盾长刀,砍翻两个玄衣军骑兵,就在马上同萧湘厮杀起来。显然,天空中的魔族法阵对他也有影响,但他仍能在兵刃上附加微弱的灵力,一时占据了上风。二人你来我往,打了不过五六个回合,秦义突然一刀斩向萧湘脖颈,萧湘弯腰侧头躲避,那秦义却立刻用手中钢盾猛击萧湘的头盔。
只听得哐当一声,萧湘七窍流血,从马上跌了下来,眼看是不能活了。秦义得手便高举盾牌,突然后面又是一声炮响,一群魔族骑兵又挥舞着兵刃杀了过来,战局一片混乱。月生一边手持长矛应敌,一边对秦义喊道:“秦义,你还认得我否!”
“月生兄弟,想不到在这里居然遇见你了!”
“呸,你不是我的兄弟!”
“今日萧湘残杀无辜山民,难道就是你的兄弟了?”秦义笑道。
不过,二人的对话随着大军的溃退立刻结束了。另一名玄衣军大手一挥,喊道:“先各自逃命去吧!”
接着,重骑兵直接冲开朝廷大军,闯出一条血腥之路,带领皇帝突围。众军混乱不堪,自相践踏,魔军虽少,被数量极少的魔军追着斩杀。
“月将军,皇帝已经突围了,咱们也先撤吧!”齐春恳求道,他平日与将士们相熟,此刻大乱之际,还能约束住身边近百名亲卫队。月生长叹一声,望着秦义那如入无人之境的背影,只好命令亲卫队有序撤出大营,一路上魔族军没见到几个,绝大多数都是红了眼溃败的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