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炜——”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公公。
他斜睨着面前的一老一小,道:“督主已经动手救人了,你们这边是什么情况?”
“我……”
曹炜刚准备解释,而在他身旁的施子正却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泛白的嘴唇缓缓开口:“你去告诉魏进忠,老夫浩然正气尽散,时日已经无多……”
“时日无多……”
李公公也皱起了眉头,深深地看了眼施子正现在的状态。
只能说是虚弱,极其地虚弱,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了起来。
可说到底对方身为大儒,李公公如今也只好面露犹豫,想了想之后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禀报,看督主是什么意思。”
吱呀——
房门被关上,施子正这才将目光看向了曹炜。
曹炜百思不得其解,连忙问道:“先生,你刚才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施子正笑着摆了摆手:“没做什么,不过是想拜托你完成老夫的心中之志而已……”
“你的心中之志应当你自己去完成,为何要我去做?!”
“老夫年迈,往年且有报国之心,但随着人渐老,那心思已经尘封在了心中,否则又怎么会多年寸步不进?如今朝堂之上,政权被阉党与世家瓜分,清流正臣始终受到压迫,老夫即便是有心,现在却也是无力阿……”
施子正忽然咳了两声,神色变得更为虚弱了起来:“曹炜,你今年高中会元,年轻一辈无人能比,此次状元定然也不在话下……”
“额……”
曹炜有些头疼,对于状元他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可现在施子正都这样了,他总不能还要打击别人。
“你乃圣人转世,大道理不需要我讲,你会懂得,但老夫为官数载,明白了些许道理,我必须要告诉你……”
“你要记住,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时,切不可得罪他人,当初老夫便是犯了这个错误……”
听到此话。
曹炜瞬间就认真了起来,连忙问道:“难道是跟当初得罪的人有关系?”
施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曹炜,狠狠地点了点头:“不错,当初我得罪的便是榆林崔家,而如今崔家的家主,其实就是当今太师,崔斌……”
“崔家,崔斌……”
曹炜忽然就想起了此刻正在堂中的崔哲。
他知道崔哲不简单,但现在对方也并没有得罪自己,与其暂时没有什么来往。
“不错。”
施子正目露追忆之色:“当初老夫屡献论策,多有得罪此人,崔斌此人可不简单,如今他的大儿子被先帝封为乐平候,女儿又是当今皇妃,小儿子便是在外面的那位崔哲……”
曹炜眉头紧皱,正常来说要在朝堂上混多少年才能有如此能量?
果然。
世家就是世家,传承下来坐在高位的永远都是这些人,他们的子孙光是起步就比他们要高出太多太多。
“这种关系,确实厉害……那这么说来,崔绩跟魏进忠比起来,哪个更为厉害?”
施子正闻言,仔细思考了一下,随后说道:“两人性质不同,崔斌掌控着除了霁云书院外的所有书院,整个大离大部分世家也与其交好,所以朝中大臣不少都是与崔家交好之人,那些人口口声声总是说为了大离,实际也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并称其为榆林党……”
“榆林党!阉党!”
曹炜瞬间就明白了施子正的意思,连忙说道:“所以,你是想让我步入朝堂,铲除他们……”
“嗯。”
施子正颔首,他目光灼灼:“如今朝堂之上,榆林党与阉党势大,圣上年轻,而且当今圣上与先帝的性格很像,同样是为了制衡,否则也不会选择重用魏进忠,去打压那些世家……”
“呼……”
曹炜缓缓闭起了双目,直到今日他才真正地明白了如今朝堂上的现状。
“若是两党相争,也未必没有机会。可关键是这两人的争斗根本就是小打小闹,魏进忠的手下剥削各地世家,但崔家却不会因为那些依附他们的世家去得罪阉党,如今朝上的清流正臣已然不多,像慕容符这种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曹炜表情凝重:“那除了慕容符之外,还有谁?”
“御史大夫,杨逸……”
施子正慎重地说道:“杨逸虽然没有修行过浩然正气与武道,但此人刚正不阿,有先帝御赐金剑,而且与国师也有关系……”
施子正将这些东西告诉他,也让他感受到了肩上责任之重。
原本他就想着要抬起头做人。
但现在经过施子正这么一说,想要抬起头的话,势必就要与阉党和榆林党做斗争。
“杨逸……御赐金剑……国师……”
“等等……国师……”
曹炜忽然皱起了眉头:“先生,听闻国师是道家玄门之人,此事可是真的?”
“是……”
施子正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不只是当今国师,每一代国师都姓上官,是道家玄门的子弟,曾经的国师也是,现在也同样是,但国师并不会干涉朝政,他们有着自己的使命,甚至很少出现在京城,当今国师我也仅仅只见过一面而已……”
“自己的使命!”
施子正微微颔首,随后说道:“霁云子师兄的使命便是修复圣石,至于国师的使命,即便是我也不得而知……”
“果然是道家玄门子弟,依旧还是如此神秘!”
曹炜不禁有些感叹。
武道、儒道在大离可以说是极其昌盛,但是这道家玄门却只能是捕风捉影,凡是相关者,基本都是身居要职。
这道家玄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不等待他多想,此刻施子正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如今我将浩然正气传授皆传授与你,助你入道,只不过毕竟只是个引子,按照书院的品阶,你现在应当是五品儒生,往后的修行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那先生您呢,您现在……”
“我刚才说过已经时日无多,估计难以撑到明日子夜,但……这些时间也够了……”
说着,施子正便露出了笑颜:“往后,你定要继承老夫的意志,还整个天下一片朗朗乾坤,将来做官,定要做个好官,而且据老夫的观察,如今朝堂之上,清流正臣势微,圣上必然会选择重新启用人才,否则今年寒门子弟岂能入国子监?”
“原来如此……”
曹炜呼出了一口浊气,随后便认真的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位大儒居然对朝势如此清楚。
至于做个好官,自然不用多说。
虽然他还不知道殿试该何去何从,也不知道现在努力是否还来得及。
但至少他的本心就是如此,并不冲突。
于是,他郑重地说道:“只要学生我能做官,必然会做个好官!”
“对……还有荻儿,你们的好事老夫已经看不到了,不过只要你好生对待她,也就足够了……时辰差不多了,等我写完这封信,我们便出去吧……”
施子正说罢,便转过了身,伏在桌案上开始书写着什么。
看着施子正的背影,曹炜有些恍然。
难以想象,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儒如今却真的到了风烛残年之际。
如果。
如果没有魏进忠来此。
如果施子正也没有将浩然正气传授给自己。
如果这位老人真的突破到半圣,为苍生造福……
念及此处。
曹炜便深深地叹了口气,跟着施子正的步伐,踏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