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吐完，正是在这一刻。

剑刺出了。

以程南河的高大身躯，习练近三十年的真武「劫火剑」，带着相当迅猛的剑速，他在出剑的一刹那，就已经借相火势，灌注着他全身最为整彻的力道。

这一击，哪怕是大宗师也要谨慎应对。

他心中有着这样的自觉，这是他在压力之下所出的最为快捷迅猛的一剑。

然而，他眼中所见，却截然不同。

在李北横眼中，这一击的速度、准绳、力量，都是不错的。

所以他决定用上一些实力，仅仅只是招式上的实力。

以招破招。

他轻巧地拔出腰间木剑，腰马在拔剑的瞬间一坐，而后是一微之间，他拔剑以弧形剑势化到了那迅捷的刺击，仅仅只是一个很小的力量，就将那刺击偏转了方向。

李北横眼中的世界，程南河的每一个人动作，其方向都是相当明确的，而他只需要在剑击的进路上，轻轻地做一个小小的力量，就足以偏转他的攻势。

而程南河判断他只能出一剑，是很准确的。

李北横从程南河出剑最为薄弱的地方，将剑势偏转，那么程南河的剑，就将不再为他所掌控。

自肩臂发力，手腕一抖。

“噼啪。”

这次两剑碰撞的声音极为猛烈，程南河手中的木剑已经脱手。

李北横甚至贴心地控制住了力道，他判断了程南河握剑的力道，看似一击实则是两击，一击是震脱他握剑的力道，一击是撇去他手中长剑的力道。

这是为了不伤他的手腕。

剑士的手腕，可是握剑的枢纽所在。

可这两击之间，相差不到半微，声音听在耳中，却没有半分差异。

程南河心中升起一阵迷茫，而后才感知到他手中长剑已经脱手。

他抬起自己的手，他的手腕没有丝毫颤抖，这说明李北横的力道十分准确，没有伤他手腕丝毫，可这更令他绝望。

因为，很明显。

程南河感知到，哪怕是他最为极限的一次出击，在大宗师面前，依然是毫无用处。

这甚至是在没有精神压力的状态下，他自问状态最好的一剑。

可李北横甚至有余力判断需要何等力道，可以刚好让他的长剑脱手，而不伤他手腕。

这是可是在只拼招式的情况下啊。

往日里，他在这真武剑宗西南驻地，能够成为此地的管事，凭借的正是一手菁纯剑术。

“别灰心，”李北横伸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看着沉默的程南河，李北横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不过他还是要安慰一下，“师兄，你的出剑是不错的。速度、力量、协调都很整彻，不过在我眼中。”

“你的剑进路太明显了，而且你的动作还是慢了点。”

“师兄，你的下次出剑，要入微才行。”

程南河心下也叹气，剑速入微，才有对大宗师的威胁能力，可若是他能够剑速入微，那么离宗师之境也不会太过遥远，看来，必须要踏入宗师才行。

不过他才是个一流中间的水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程南河很快收拾心情，向李北横抱拳道，“多谢掌门指点。”

“好咧，你既然恢复状态，那么还有半个时辰的精神修行。”李北横可没打算就这么让这家伙就走了。

“你站我十步之外，不过这次，我会持剑。”

程南河心中苦涩更甚，不过也明白这是对自己有好处，只是近日奔波劳累，不知还能否坚持半个时辰啊。

不过身为武者的荣誉，还是让他想要试上一试。

虽然刚才只是面对还未执剑的掌门，就已经额头沁出汗水，那种大宗师的精神威压，已经能够切切实实的影响到现实了。

两人还是相对站立。

仍旧是十步距离。

只是，李北横的眼神变了。

当程南河重新握住那柄木剑的时候，一种恐怖降临到了这整片空间之上。

那双眼睛没有杀气。

只是一种冷漠。

却让程南河身体不由得颤栗，周身的空气仿若凝固，刺骨的寒意从四周逼近，他的思维意志几乎被扭曲。

——快跑，快跑。

快跑！

他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散发着这样的信号。

战或逃的生存本能，让他僵立在原地。

持剑的手竟然有细微的颤抖。

那双没有什么锐利的眼光中，只有着对生命的冷漠。

程南河的精神意志仿佛被带到了某种恐怖的境地之中，他似乎在鼻端闻到了血腥味，他的眼睛中也看到了自己的被斩杀的场景。

那是如此的真实。

这种恐怖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不到片刻，他的手指颤抖着放下了正对着李北横咽喉的剑尖。

剑尖下垂，亦如他的意志下落。

李北横看着脸色已经苍白如雪的程南河，收敛起了他的杀意，更准确的说是一种死意。

他的眼神散发的不是杀意，而是一种视万物如一的死意。

那是中无情的冷酷。

或许这就是他本性的一部分。

冷酷。

无尽的冷酷。

这才能够让他的境界，进步地如此快速。

收敛起气势的李北横，给还沉浸在那种恐惧中的程南河递上了一杯热茶，“喝吧。”

他甚至提起了一把椅子，放在了程南河身后，把他按了下去。

“醒神了，程南河。”

程南河有点呆滞的把那杯热茶喝下，流动着的热量让他僵硬的身体感知到了温暖，坐在椅子上的他终于缓缓放松下来。

虽然长剑剑尖下垂，那木剑却被他紧紧握住。

他绝不松手。

那是他在面临那种恐怖时最后的信念。

李北横再给他的杯中添了茶水。

程南河再次将这杯茶饮尽，他几乎瘫坐在这椅子上，目光复杂地看向在他的眼中逆光站立着的掌门。

那光芒几乎让他看不清这位掌门的面目。

“掌门，这就是你的境界吗？”

“算是吧。”李北横点点头，这只是他在精神压迫上的运用罢了。

他不想打击程南河，对李北横而言，这种程度的精神压力，如果他想，范围可以扩展至整个真武剑宗驻地，那股寒意将弥漫到整个莒南城。

这就是他的真正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