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小雨。
一行十数骑身穿蓑衣从明德门中缓缓地进了神京城。
一路布局云中商号,从北凉历经两个月,徐北云一行总算到了神京城。
随行的三百铁骑已经前往城外渭水河旁的庄园去了,王府在神京一样有产业。
计有三五处庄园和几个铺子,包括云中号也在半年前在都中营业了。
十数骑从朱雀大街上分流,徐北云四骑往西城宁荣街的方向驰去。
徐北云骑了一匹中等的马,而紧跟随在他马后的是老王的儿子王宁。比他要大上五岁,老王儿子整体身高在五尺六寸之间。
徐北云也就比他矮了半个头左右,大概五尺二寸之间。(PS:这里的换算为X30公分,5.2*30=156公分,余下不表了。)
约摸三刻钟的时分,穿过宁荣街牌坊,一刻钟左右经过宁国府正门前。
五个烫金字体在夜色中清晰可见,继续往前骑行片刻就到了荣国府。
下马,徐北云稍抬首凝望,只见在将要入夜的苍穹下,一座朱檐碧甍、雕梁画栋的门楼静静矗立。
屋脊和檐瓦许是因为浸了兩水,水光透亮,愈增三分黛青之色。
目光及下,匾额下题着“敕造荣国府”五个金字,熠熠生辉。
而朱红油漆的大门正自紧闭,铜钉金漆明亮,梁柱左右都是穿了短打衣衫,头戴毡帽的下人守候大门两侧。
青条石已经被积水打湿,一尘不染,苔藓不生。敕造荣国府五个烫金大字在夜色中泛着一丝金光。
果然是太祖敕造的国公府,位分看起来并不亚于北凉王府。
徐北云四处打量周围环境之时,侍卫老王的儿子王宁,上前朝从门房处走出来的老仆迎了上去,抱拳笑道:
“有劳老伯替小子相传贵府老太太,就说辽东故旧来府,实是才刚刚进的城,这不,我家公子心急拜见贵府老太太,不得不冐味入夜打扰。”
王宁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递了上去。
那老仆满脸笑意地用手接过收进怀里后,笑呵呵地道:
“原来是辽东贵客,月初从辽东送来的礼单和礼品早已经送入府中,府里老太太老早就已经叮嘱过我们了。
只要在门口见着你们,速速迎进府里去,不需要通传,各位快快随我进府。”
老仆说完朝旁边站立的小厮喝声骂道:
“不长眼的东西,跑起来,赶紧去禀告老祖宗,就说辽东那边的贵客爷到了。”
那小厮不等门房说完,‘咻’的一声就往西边角门那边窜了过去。
门房老仆急忙招呼四人进府,并吩咐其余的门房仆人好生照顾贵客的马匹。
徐北云有点惊讶荣国府中的反应,他没想到徐破鞑的儿子在贾母心中竟然有点小地位。
这个每天只为高乐又极度偏心宝玉的老太太,倒是小看她对徐破鞑一家的关心了。
毕竟从门房话语中能够猜出来,许是老太太一早就叮嘱过了的。
“老伯,不忙不忙,我和我这位长随哥儿进去,其余两位大哥现在去找客栈,小子我进府拜访一下老夫人马上回客栈了。”
边说边指着王宁道,然后让另外两人听令而去。另外两人听完世子的话,脸上露出难言之色。
“没事的,我也不会停留太久,你们找到客栈马上过来禀报一声,我会让王宁一会和我拜见荣国老太太之后,往门房处这边等你们。”
徐北云说完,跟在荣国府那位老门房身后进了西角门,王宁忙紧跟世子身后。
穿过西角门就是二门,进去之后,垂花门前已经有个十几岁的少女迎在门榔下。
只见她蜂腰削背,鸭蛋脸面,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
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坎肩儿,下面露着玉色绸袜,大红绣鞋。
她或许是看到徐北云的碎短发,惊讶之下瞪圆一双杏眼看着他的短发,短暂性忘了出声打招呼。
那老门房瞧见少女后,笑着打了声招呼:
“鸳鸯姑娘出来迎接了,那哥儿随她进去吧,老仆我先下去了。”
说完朝鸳鸯笑着点了点头,自行退下了。
徐北云先停下脚步,拱手一礼说道:“姐姐可是在等辽东来的人?小子就是了。”
从廊檐下灯笼的微光映照下,恰巧能瞧见那少女鼻子上的几许雀斑,更增几分调皮。
她身高比徐北云高出小半个头左右,许是看到徐北云微微抬首盯着她瞧得仔思,耳垂飞红,在夜色中更添可爱。
少女微屈福了福礼,大方笑了笑,然后转身卷起门帘,娇声说道:
“是的呢,大爷一路上辛苦了,老祖宗自从接到信儿起,见天儿地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大爷。
此时总算是等到了。老祖宗正在堂中等着,大爷快随婢子进去吧。”
穿过垂花门,又经过一道珠帘之后是抄手游廊,走完抄手游廊入眼又是一道穿堂。
经过穿堂之后,徐北云入眼看到的是堂中十数位妇人,堂上并没有男人。
正堂中央罗汉床上坐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想必她就是贾家老祖宗史老太太了。
没等徐北云看清堂上所有人,忽然“噗嗤”一声传来。
“哎哟!哥儿俩这是打从西土来的嘛……”
闻声望去,这是一位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
项下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官绦双鱼比目玫瑰佩。
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罩翡翠撒花洋绉裙。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看她的穿着打扮,想来就是王熙凤了。
恰好此时迎她进来的鸳鸯从她手中接过贵妃槌,她又比那丫鬟高出小半个头。
坐在罗汉床上的老太太贾母,双手环抱着一位十岁左右的男童。
那男孩此时正眨巴着眼朝他后脑瞧。看来他就是荣国府中的“天之骄子”大脸宝贾宝玉了。
贾母许是也被徐北云的一头短发给看乐了。
右手拿起云纹绣成的帕子捂嘴“呵呵”地笑,伸出左手朝徐北云招了招手,笑道:
“快快上前来,让老婆子我好生瞧瞧,千万莫要认生。
哥儿就把这里当成自个儿的家,来…来…来!天儿哟,怎生得这么好看!粉雕玉琢似的。”
徐北云走到贾母身前,躬了一个大礼,朗声道:
“徐家北云拜见荣国公府老夫人,祝老夫人笑口常开,天伦永享,身体安康,松鹤长青!”
贾母连声道好,越看越喜欢这个小小少年儿。
毕竟贾母历来是一位资深颜控的老人,对一些长得漂亮的孩子,心下也是喜欢得紧。
看着漂亮的徐北云,连连点头,嘴角的笑容收不住。
急忙让身旁的丫鬟去拉徐北云到罗汉床上,她很是想亲近亲近一下。
王宁随徐北云拜礼完就让婆子领下去了。
此时大脸宝就近看清徐北云的一头短碎,大脸凑近徐北云仔细瞧了又瞧。
先是用手捂嘴嘻嘻嘻地笑,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徐北云也听到从罗汉床后面的碧沙屏处传来数声‘噗嗤’的声响,想必是荣府里的三春了。
也不知道此时的林黛玉是否在荣国府,可惜他属于外男,若无荣国府中的人同意,他不便与荣国府中未出阁的女子相见。
许是堂上的人被贾宝玉笑声感染,又或者确是被徐北云的发样给逗乐。
整个荣庆堂一片欢乐,笑声震屋。
徐北云也不羞不恼,大方地一个个地仔细打量起来。
刚进屋出声笑的女子应该就是王煦凤了。
只见她后面站着一个遍身绫罗,细挑身材,柔媚娇俏,花容月貌的俏丽丫鬟。
看样貌年龄和前面那个鸳鸯丫鬟差不多,应该就是“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的俏平儿了。
王煦凤左手边坐着一个四十上下,手上拈一串佛珠的妇人。
那妇人看起来不喜不恶,徐北云心里猜测,她应该就是大脸宝的生母王夫人,她身后站着两个肤白容端十来岁的小丫鬟。
王夫人旁边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妇人,她身后立着两个十来岁左右的丫鬟,面前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
堂上所有人哄膛大笑,只有她低头默默看着她面前的孩童,那孩童眨巴着眼想笑,但却强自给忍住了。
小孩想来就是小大人贾兰了,他后面应该就是他的寡母李纨了,
罗汉床的两边各站立着两个容貌偏上的丫鬟,刚才迎自己进来的鸳鸯,她此时正跪在贾母脚边,用贵妃槌帮贾母捶腿。
另外四个丫鬟却不知道是谁,晴雯,珍珠,琥珀,翡翠,媚人?
“啧…啧…,哥儿一点都不怕生呢,哥儿和我说说你的头发是怎么个回事,让我高乐高乐。”说话的是凤辣子。
徐北云朝她笑了笑,言道:
“从辽东跑了两千多里路,拂晓赶路,日落留宿,我习惯了干净,头发一天不洗就睡不着觉。
后来赶路也顾不上洗,我又不喜男人碰我的头发,所以就剪短了,这样自己打理起来也方便一点。”
“哎呦呦…哥儿就不会路上买个丫鬟使唤服侍着你吗?”
王煦凤许是瞧见贾母对徐北云的喜欢,所以一直替他接话。
徐北云朝王煦凤眨了眨眼,迷茫地道:“我赶来神京是进国子监读书的,我家穷。现下倒是没多少余钱买得上丫鬟。”
徐北云这话也没说错,王府没什么钱,钱都拿去养军了。
堂上又再次满堂欢,唯有一个人例外。
王煦凤马上朝贾母笑道:“老祖宗,哥儿天可怜见的,还得老祖宗给他赏个丫鬟使唤使唤。”
王煦凤说完朝贾母身后的四个丫鬟眨眼睛。
贾母也不接话,只是捂嘴笑,一个丫鬟,值当不了什么。比起云哥儿祖上以命救了先代善公数次来说。只是小恩。
李纨却在这时抬头,皱了皱眉说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莫不是哥儿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李纨话落,满堂一时气氛静寂,虽说堂上大多都是深邸妇人。
但那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却是传涌了一千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