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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活着

魏忠贤听王穿满口答应,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不见,反而显得忧虑重重。

“王穿,你虽然来自四百年后,本公也相信于你,既然你自认是来自四百年后之人,那你来说说本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后世之人对于本公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的评价,现在闲着无事,你也给本公说来听听,权且解乏。

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也不必在意,本宫既然能成为天启帝的宠幸非是固执己见不听人言的。“

魏忠贤虽然是太监,可毕竟也是人,而且是受大中华传统教诲的人,所以对于人死后的评价也是非常重视。

跟大部分大天朝人一样,不一定会在意在世的时候别人所说,但一定会在意后世人的评价,这一点也是普通人所努力的方向,死后留个好名声。

活时不求对错,死后必不敢有负祖宗有负天地,求得好死,死后留名是普通人活着的意义。

“应该怎么说呢,小子以为所有能读到的历史都只会歌功颂得,这也是常情,想来公公也非是不懂历史之人,当知道流传千古与受世人唾弃并非真的如此,公公不必在意。

小子所在之世,对于公公应该是褒贬不一,但后世之人所知也是成者所著,对于过去的历史谁也不敢真的肯定。”

王穿此时也算是有些矛盾,但他也真的无法敢肯定所读的历史就是真的,毕竟历史只会记载成功而正统的形像,不一定就会是真的史实。

并且此时王穿所见到的魏忠贤,除了十分狡猾,连续让他受了几次惊外,其实看起来还只是一个人,而且是一定不完整的人。

而这一点不完整,也非是任何男人愿意做的事,光凭这一点牺牲,王穿更不敢随意评价原本认识中无恶不作,祸国殃民的一个典型的阉党宦臣。

更何况,此时王穿的小命随时在魏忠贤的手中,纵然再有正义之人,也得先保命而已,毕竟不关乎民族大义,只是十分普通的权力之争,说点违心之话也无妨。

“你说的很好,这本公早就想过,像我这样的阉人,没有人会真正了解,更不会懂得做为一个太监的无奈。

太监能做的其实非常有限,能入皇宫服侍的少之又少,像本公一样的更是自古少有。

许多人会说本公大字不识,不学无术,可纵然如此,那么本公又如超越一众自负学富五车的书生成就此时的权势呢?

若说有人有意贬低本公,那么其实说得明白一点,是因为他们妒嫉本公。

本公一直耻笑于那些自负本事通天的读书人,因为他们自负本事了得却拿本公毫无办法,既无治世之能,甚至连讨好皇上的本事都没有,何来自负之能呢?

他们大部分人其实也只是普通人而已,他们都有对于名利的追求与奢望,但在这一方面本公自然不会让无能之人得逞,所以这些人只能用一些比本公还卑鄙的手段来为一己之私谋利,却又喜欢用美名来为他们的小人之心辩解,让人觉得他们是真的为国为民。

当然本公也不否认一些读书人确实是心存为国为民之心,而本公也一直试图保护这些人,可这些人除了读书之外,在朝堂之上似乎没有半分自保之力,实在可叹。

而本公自己知道自己是一个阉人,所以除了当今皇上之外,本公不会为任何人着想。

若不能保皇权顺当,凭那些养尊处优的士大夫,除了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之外,又怎么会真的为国为民呢?

这些人说起来才是真的误国误民呀。

上战场即不能杀敌卫国,治国不能为民谋略,若是有外敌入侵,最先投降的还是这些人。

他们一心只想着追求和保有权势与荣耀,从来不会考虑其它民生与民怨,因为他们本就不是贫苦之人,又如何懂得民生之夺,民怨之愤。

这些一辈子所求的只是自己所苟且的所谓宏大理想却要把民生疾苦作为自己的奋斗理由,而且总喜欢把自己比作尧舜之能。

可笑呀,可笑。

国之根本在于民而不在于权,这是本公都知道的事,难道说东林堂那些文人致士会不知道吗。

非也,他们不是不知道,是他们所谋其实只是一人之仕图而已。”

魏忠贤的话再次让王穿无话可说,他知道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上失败都是叛逆,这是必然的,而且大中华是儒家传承,讲求正统,若说你身份低微,在正统的想法里,只要能成就一番事业,那就必然是异端,此不可否认。

更何况于太监,太监一直只能是奴仆的身份,又怎么能位居高位,这本就有违正统之理。

就连大唐之时的武则天,虽然治国之能不比男儿差,也成就一番大业,可在世人眼中依然是窃国之贼。

而对于此时与王穿说话的一个受世人唾骂的阉党魏忠贤就更不必说了。

没有人会想他得此高位所受的辛酸从来不比任何正常读书人所受少,而历史只会同情那些读书人所受的辛酸耻辱,却从来不会考虑一个太监的想法。

读书人有治国救民之心,而太监似乎天生注定就是阴谋的小人,但有谁想过,太监若有机会读书,又怎么会当太监呢,这一点读书人有没有想过呢?

“公公所说不错,历史本就是人创造的,应该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公公以皇权为重,这也非是错事。

公公年少之时若有读书人的机会,可以寒窗十年苦读,也会有一日高中之时,可公公之所以选择当公公,自然是逼不得己,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只是求生存而已。

后世之人不解公公之意,是后世人的偏见,我知道公公现在当然是为了当今皇上了,而皇上以天下为己任才能为天下之主,由此可见公公所谋所虑自然也是为了天下。

公公放心,我不会误解公公的。”

王穿此时自然不能真的实话说实,对于像魏忠贤这样的人,受惯了传统教育之人,谁都恨之入骨,就算此时对魏忠贤稍有改观的王穿也是一样的,心里不仅有恨,而且而十分鄙视。

可现在虽然心里有鄙视,却也不敢,毕竟魏忠贤所表现出的能力,已然比他见过的认识的大部分领导能力更强。

但这番话却也让魏忠贤对王穿大有改观,而且心里十分欣慰。

“哼哼,哼,你既是来自四百年前,必然对本公有所成见,刚才你所说其实本公已然明白。

你能在生与死之间说出此话,说明本公一定是被世人所唾弃的。

可被世人所唾弃又能如何,活着才是真的,若说为了那些虚伪的仁义而背叛难道就真的是仁义吗?

本公只是太监,能效劳的只是皇上,至于说本事大小治国之能,本公并不在意,可若说让现在的大明朝皇权旁落,真正受苦的一定是百姓。

如果那些东林党人真的有为天下而谋的胸怀与气度,那么他们自当也可以成为天子,而非是现在的朱家天下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可知道后世之人真的了解我大明朝的历史吗?

真的了解此时皇上的处境吗?

若不是有我魏忠贤,或许皇上也会像先皇一样,被奸人所害,难道世人只会骂我魏忠贤,却不管先皇为何会当位不及一月就被害身亡,这些难道也要算在本公身上。

皇家之事最忌于传位,皇位之争祸及天下,殃及百姓,朝党之争非可一言而说得完的。

本公不论后人如何评论,本公只要问心无愧即可,后世之人那是后世之人的事,与本公无关。”

王穿此时听着魏忠贤所说,像一个小学生一样,虽然知道一些,但却又并不知道。

但有一点他知道,皇位之争真的祸及天下,甚至及可以动摇国之根本。

对于天启帝之父,王穿其它并不了解,毕竟他只知道木匠的爹朱常洛只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因为一个红丸案而亡,也就是说从万历到天启其实只隔了一个月。

但若依史书记载,天启帝的爹是因为吃了大黄泻死的,可论及中国医药之精,谁也不会相信一个皇帝竟然是拉西拉死的。

纵然是痢疾其实早在千年前就已有治疗之法,可天启帝的爹当时的太子朱常洛却正是因为服用了泻药拉西拉死的。

当然后世历史几乎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此事,因为此事涉及名声极佳的东林党。

而朱常洛一死,其实还有两个王爷,但继位的却是十六岁,而且世人都说是文盲皇帝的朱由校。

这里面其实功劳最大的非是魏忠贤,也非是魏中贤当时所依附的太监王安,而是当时权霸大明的东林党。

所以在天启元年之时,东林党受重用,几乎把持了整个大明朝堂,若说起来比之万历年的首辅张居正更显耀一时。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王安与当时引荐魏忠贤的魏朝这两个当红太监却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魏忠贤。

而且魏忠贤一上位之后,竟然在短短的几年之间打压下红极一时,把持朝政的东林党,这似乎让人十分不解,却又透着让人浮想连连的猜想,魏忠贤可以说是为自己,也可以说是为皇帝,更可以说是为大明朝天下太平。

“是呀,公公说得是,小子不敢胡乱揣测,至于东林堂小子也不怎么了解,更不敢妄加评论,此时听公公一讲也是胆颤心惊。”

“好,你有此想本公这就放心了,至于说以前发生的,你大可自察,本公也让人在编写这些年大明朝发生的这些离奇之事,你若能活得长久,当可做为一个历史的见证。

只是本公之所以提醒你,是让你要明白一件事,朝党之争非是你这些后世人所想像的那般简单。

有的时候朝堂之争非只是权势之争,而是生死存亡的事情,就连皇上与本公都无可避免。

你现在身处此乱世之中,你自会感受,所以本公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活着比什么都强,若是不能活着,你纵是有四百年后的智力与才华又能如何,一样会死。

因为死比活着简单得多了,更何况以后你将会亲身涉及整个大明朝的争伐之中,希望你不要相信你所知所识,更不要随意相信任何人,包括本公所言。

本公所言非是真的,也非是假的,或许也只是为了求活而已。”

王穿一听,再次感受到了魏忠贤身为九千岁的无奈,权势会让人迷失方向,可这眼前这个九千岁却一直十分小心,只为求活,这说明身在其位比之普通百姓更身不由己。

斗争永远不会有赢家,赢家或许只是活着这么简单。

而且魏忠贤通过一番话也再次提醒王穿,任何时时候都不有得意忘形,因为得意忘形最后的结局或许就是丢掉性命。

此时的王穿像是被沷了一盆凉水,比之刚才那些凉水更甚,刚才的凉水只是让他从昏迷中醒来,而现在的凉水却是让他随时保持着小心谨慎,这才不会莫名的丢了性命。

此时的王穿并没有刚才穿越来的喜悦了,甚至想不穿越,因为越穿到了一个自认为十分熟悉的地方,反而会更加危险,尚不如他在三百年后做一个普通的人,至少不会随时要顾及生死。

可现在一听,他的穿越之旅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因为王恭厂的大爆炸,他此时就如同醒来之时一样,置身于整个大爆炸的旋涡中心。

魏忠贤看着王穿的表情,知道王穿的心理变化,此时又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可以回去了。”

魏忠贤说完对着外面哼了一声,魏虎与魏幺会意,人已迅速来到堂内。

“带他回东厂,好生看护不得有误。”

魏忠贤说完身子一躺,对着两人挥了挥手。

两人一看,知道魏忠贤累了,也不敢再问,只是同时行礼,两人再次扶起王穿小心的走出客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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