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十一月。

云台门，乾清宫与建极殿之间平台之上。

朱由检一次会见了三个臣子，分别是洪承畴、孙传庭和卢象升。

“三位爱卿对我大明局势有什么看法？或者说，我大明目前首要的事情，是做什么？”

洪承畴、孙传庭、卢象升三人对视一眼，面对朱由检的直接，三人有点无所适从。

这个问题太大，或者说，是皇帝才应该考虑的事。

朱由检见三人都不说话，微微一笑道：“大明已历二百六十年，朕有心要革新大明，向天为我大明再借五百年，你们三个，都是有能力的，都说说吧，今天的对话，决定了朕把你们用在哪里，也决定了以后你们各自的前途，高度，机会只有一次，希望你们好好把握。”

要说谁看的最准，那肯定是洪承畴了。

他想到这么多年来宦海生涯，此时是皇帝亲自召他们来，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别人，但他明白，此时需要一言将皇帝的心抓过来。

“臣洪承畴以为，天下已有不稳之象。大明宛如一位老人，上传下达不灵，贪腐严重，西北、中原、东部连年灾害不断，旱灾、蝗灾、黄河决口。臣以为，犹如良医治病，此时最紧要的就是让朝廷上行下达恢复通常，而不是无论赈灾、征辽，银两还没出京城，就已经半数漂没。”

见朱由检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洪承畴接着道：“同时，臣以为，现在连年天灾，土地已无法承载大明如此多的人口，那些多出来的人口，将是我大明的祸乱之源。”

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朱由检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对老百姓的杀意。

潜台词很明显，既然土地养不活那么多人口，那就杀杀杀，杀到土地能承载了，大明自然就没人造反了。

朱由检直接点破了洪承畴的心思，反驳道：“不管多少人，都是我大明的子民，此等话，不可再说。”

洪承畴对朱由检此时的妇人之仁十分奇怪，按理说，这个从小生活优渥的皇帝，不应该对老百姓有怜惜之情啊。

其实，朱由检已经对洪承畴有安排了。

“洪爱卿说大明上传下达失灵，可知朝廷已另有中心？”

这话说的十分奇怪，三人都十分好奇。

“一朝平步上青云。”

一朝平步上青云是钱谦益和钱千秋等人科场作弊的暗号。

听到这话，洪承畴脸色骤然大变。

“陛下，臣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朱由检站了起来，目视远方道：“天下之兵，九边为盛；天下之财，南直最多。”

“大明朝廷主要在京师，掌兵上方便了，但远离了财富中心，文华之地。就不免有人想通过科举向朝廷输送进士，掌控朝堂，这是必然的。”

洪承畴看着风轻云淡的朱由检，说出这么风轻云淡的话，不由得大汗淋漓。

如果朱由检要深究这科举舞弊案，他洪承畴肯定脱不开干系。

他直接跪在了这平台上。

朱由检背对三人道：“杀人，很简单，难的是解决问题，让妄图操纵科举之人不再出现。”

“洪爱卿，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和那些人决裂，查清楚科举舞弊案，组织会社案，将他们一网打尽，杀的人头滚滚，当一个洪剃头；二个是，朕亲自处理你，你当年，正是浙江提学佥事，理由朕都不需要再找了。”

洪承畴听到这话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难受了。

两个选择，一个是和天下文华之地，高官出产之地的南直隶、浙江等决裂，这无异于自绝于文臣，当一个朱由检的孤臣；另一个是马上就要被杀，而且被杀后，还得背负千古骂名。

当孤臣，他可以不在乎，背骂名，他也可以不在乎，但是就这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是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

并没有让朱由检等多久，洪承畴咬牙切齿道：“陛下，臣愿为大明尽忠！”

“好，好，好，洪爱卿果然是大明忠臣，朕调你为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再令锦衣卫配合你，专查科举舞弊，会社勾结案。”

“臣领命！但不知，臣要查到何种程度？”

朱由检想了想道：“这还要问朕吗？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说完，朱由检摆摆手。

看着洪承畴远去的背影，朱由检心道，洪剃头，你就以后就专门负责为朕挖去这大明的蛀虫们吧。

紧接着，朱由检的眼睛又看向孙传庭。

孙传庭听到朱由检给洪承畴布置任务，一方面，感到自己受到了皇上莫大的信任，另一方面，有洪承畴的前车之鉴，内心也是在想，自己是不是自己有什么把柄被皇上捏住了。

“孙爱卿，朕听说你，在家闲赋，每天都在看兵法？”

这一句话问出来，把孙传庭都问愣住了，这皇帝怎么连自己在干什么都知道的。

“皇上说笑了，臣在家乡，无非就是修理一下老房子。”

“朕也不听你扯闲了，你跟朕说说，为何大明有边军、卫所兵不计其数，却被农民军一冲而下，更不用说对付建奴了。”

这是大明军队战斗力的问题，孙传庭祖上是卫所兵，对其中关节是一清二楚。

又有洪承畴前车之鉴，孙传庭只能实话实说了。

“臣以为，卫所兵虽多，但是实际上这些兵，已经沦为那些千户、百户的仆人，正所谓，一人之身，既以当军，又以应役，一石之米，既以养家，又以奉将。”

朱由检假装不懂道：“太祖曾说，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就已经给那些军户分配田地了啊，军户又怎么会沦为奴仆呢？”

孙传庭不知道这位陛下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缓缓道：“那些军屯都被军将、财主侵占了，臣就是军户出生，此中关节，一清二楚。”

朱由检点了点头，转身道：“王承恩，拿朕尚方宝剑来。”

只见王承恩直接将手中宝剑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转手递给了孙传庭道：“孙爱卿，你持此剑，代朕清屯，顺便料理陕西反贼。朕封你为陕西总督，权在巡抚之上。”

孙传庭接过剑道：“陛下，可有兵？可有钱？”

听到这话，朱由检笑了。

“国库现在还欠着边军几百万两呢，朕的内帑倒是可以给你五十万两，你说边军不堪，难道京营就很好吗？你可是怕了？”

孙传庭握了握剑道：“有陛下五十万两，倒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