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吹过洛林裸露的颈部,他仰起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我竟然还会打喷嚏?不可思议,我没觉得冷啊。’
海风一如既往地刺骨,它吹动着数百个躺在沙滩上的灵魂。
吹过一旁哭泣的亲人,吹过朝夕相伴的芬奇小镇,吹向天边只剩半边的残破夕阳。
一起落山,却又只见朝阳。
洛林并不清楚当他在瞭望者号上奋战的时候,沙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还在为自己奋不顾身,摧毁了复苏会的阴谋,保护了大家而庆幸的时候,在自己的后方,竟然有这么多无辜的居民已经被迫害。
这场战争原本就不公平,复苏会的手段过于残忍,没有出一兵一卒,便让大家自相残杀。
原本洛林在炸毁瞭望者号之后,也曾有过将船员的信物带回给亲属的想法,但在坠海之前他只抢到了那本船长的日记,日记本被他随手放在了兜里。
当洛林出现于人群之中的时候,之前等待着瞭望者号归来的一些亲属,并没有忘记找洛林要一个说法。
为什么不让船靠岸,为什么上船之后没多久船就炸了,她们的丈夫、孩子父亲们到底在哪里了。
洛林本不打算撒谎,可是他张了张嘴,耳边尽是悲伤的哭声,便没有忍心将实情告诉他们。
大家都知道那是瞭望者号,如果用并不是同一艘船这种拙劣的谎言,一定没办法自圆其说。
于是洛林只是简单的告诉他们,船上并没有人,而当他下到船员舱时触发了设置好的爆炸机关,最终导致了船只的沉没。
而自己也因为爆炸受到轻伤,连衣服都被炸没了。
至于船员们,洛林只能告诉他们,自己没看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话说得太多总是会出现破绽的。
再和洛林闹也没办法,妻子们带着孩子失落地离开了这里,也许善意的谎言可以让他们满含希望地继续等待。
几乎所有人都不再围着洛林,各自回家去了。但还有一个小男孩,依旧羞答答地站在一旁,紧紧地盯着他的口袋。
洛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小男孩看着的,是自己唯一抢回来的那本笔记。
他问道:“怎么了,小家伙?”
“叔叔......这个本子,和我送给爸爸的好像啊......不过我爸爸的那本上面,我还画了一朵小花,和一把小剑。”
洛林愣住了,他将笔记本掏出翻开,首页上确实画着花朵和长剑。
他调整好脸部的表情对男孩说道:
“我叫洛林,这位大叔叫科恩。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啊,小家伙。”
“我叫马克·德明特,洛林叔叔。”
‘船长叫萨巴·德明特,确实是他的孩子。’
洛林蹲下来平视着羞涩的小男孩:
“马克,那你为什么要在你爸爸那本笔记本上,画小花和小剑呢?”
“因为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冒险,要好久才会回来。他告诉我这一路上会遇到好多陌生的朋友,还有好多危险的怪物。
我就给他画了小花和小剑,小花就让爸爸送给好朋友,小剑可以用来对付怪物。”
洛林摸了摸马克的头发,他微微地向后躲了半步。
“马克,其实我是你爸爸冒险时遇到的好朋友。你看啊,我不光知道你的爸爸叫萨巴,还知道他有一定帅气的三角船长帽。
这本笔记就是他送给我的,因为你爸爸听说洛林叔叔的冒险,比他的还要危险十倍,所以他就把马克的小花和小剑都送给了我。”
“那......爸爸有告诉你他什么时候还能回来吗?妈妈在家里很想他,马克也很想他......”
洛林沉默了一会儿,深呼了一口气:
“马克你能带我去你家里吗?你爸爸有些话让我转述给你妈妈。”
马克全程低着头,是个十分内向的小男孩,也许是他爸爸经常不在家的缘故,没有培养出男孩子该有的气概。
他点了点头,便在洛林身前一步一晃地走着,每走几步都会回过头,偷偷瞄一眼爸爸的笔记本。
“特兰德先生?还有红胡子,喂!”
科恩远远地看见了熟悉的背影,特兰德和红胡子正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走上前去之后,特兰德对科恩说道:
“科恩先生,向您汇报一下战况,铁匠安迪和自卫队的斥候凡妮莎,除了他们不知道为何突然恢复了理智又再度昏迷之外,
其余的人全都因为陷入极端的疯狂,最终精神崩溃而死。”
洛林仔细打量了二人,想着:‘这两个就是我的教徒了吧,也不知道琳娜成功了没有。’
科恩观察着躺在地上,高大壮实的安迪,还有红胡子怀里的凡妮莎,都昏迷不醒。
“特兰德,事不宜迟,你将他们尽快带到医务所。”
沉重的马蹄声传来,维克托骑着他的重装战马来到了一旁。
“特兰德,立刻归队,尽快打扫战场,必须在日落之前恢复庆典的正常举办。”
“维克托少爷,这两位可能是唯一存活下来的被控制者,请求您允许我先将他们带到医务所。”
维克托打开了头盔的活动视窗,仔细看了看昏迷的二人,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这三个人,尤其是在洛林身上的目光,比别人多停留了几秒。
最终他还是调转马头,说道:
“日落前恢复庆典,有任何差池都唯你是问。”
特兰德对着维克托的背影低头行礼,随后扛起安迪站了起来,和红胡子一起前往医务所。
科恩则是协助指挥着在场的骑士团,将战场的一切打扫干净,为了尽快恢复重要的百年庆典。
洛林决定先和马克前往他的家中,见一见船长夫人,这个给自己提供了重要情报的、船长的妻子。
大家分别约好,在一切事情都妥当之后,再回到红胡子旅馆之中聚会。
洛林来到了马克的家门口,还没进门便闻到了香气扑鼻的饭菜味,他的母亲正在家中的厨房忙活着。
本来刚才还因为没找到马克而焦虑不已,当她听到街坊邻居都在喊着,瞭望者号出现在码头的事情,她知道马克一定是去码头等他的爸爸了。
小心翼翼切着三文鱼的海洛伊丝,眼角似乎瞄到了从门外走进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