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三月三。
越桂当地民间有着“三月三,山门开”的说法。
当地百姓深信,三月三正是阴间与阳间之间通道打开的时候。
传说山门打开会持续三日,只有在这个时间段祭奠,那些逝去的亲人才能接收到他们的思念和心意。因此,人们也将祭祖扫墓称为“拜山”。
一大早,街上便热闹非凡,许多商家早早就出摊了,街上各式纸钱、挂牵香烛、元宝、炮仗以及纸扎的衣服、家具等祭祖用品。路上的人东张西望,都忙着选购上山扫墓所需的物品。
从大街远眺,稍远处的山上,已开始有人上山扫墓。
远远可见,山上某处凸起的坟冢,已有人影活动。
不少的坟冢挂起了新“青”,就是以白纸作的长幡,挂在坟头上,也称为“标坟”。
这里的人们在完成除草、烧香、烧纸钱、摆祭品、跪拜祖先等既定的工作后,接下来与先人逝者一起“用餐”,也是祭拜的一项内容。
一起“用餐”,其实就是祭拜的人一起就地食用祭品,这里供奉的祭品不止有三牲,还有五色糯米、血肠、酥肉以及炸小鱼等日常小食。
用洗净的新鲜生菜叶子,包裹着两三样自己喜好的小食,这便是俗称的“打菜包”。
将打好的菜包一大口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混合了糯香、肉香、油香以及青菜清香的食物,置身于鸟语花香的郊外,切身感受与逝去的亲人一同用餐的快乐,油然而生的满足感从口齿间通过食道一路传达到心间。
拜山完毕,在离开之时,人们会点燃鞭炮,寓意与逝者作告别,也寄寓着人们希望逝去的亲人们能够再次与他们一同感受人间热闹欢乐的的心情。
艳阳下,街上行人匆匆,远处的山林间偶有袅袅烟雾升起,还不时传来传来劈里啪啦的短暂的炮竹声。
而此时的秀阳书院依旧书声琅琅。
按规制,秀阳书院依旧开堂上课,主要是为了借着节日机会向学生教授传统文化知识,传扬孝道文化,只有到下午才准予学子们放假回家“拜山”。
早课结束后,学生们都跑了院子里嬉戏,谭威带着几名小跟班在院子里到处张扬,所过之处其他学生们惶恐的避让和缄默,场面犹如官老爷巡街一般,让其愈加得意。
走到书院后头的一处凉亭,谭威走到里面的石凳上坐下。
一名小跟班很是积极主动,贴着笑脸询问谭威:“老大,您渴了吗?小的给您打水去。”
“哦!好小子,有点眼力见。去吧。”谭威点头允应。
“诶!好嘞!”小跟班立即答应。
“我们也要。”其他人也趁机要求道。
“诶!好嘞!”小跟班同样答应道,便屁颠屁颠地跑来出去。
小跟班刚跑出去,却见烟斗急冲冲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道:“少、少爷!”
正解开衣襟扇风解热的谭威不耐烦道:“嚷什么?!是那文亦武掉茅坑了吗?!”
话一出,跟着的几个同学便哈哈大笑起来。
烟斗则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那里,想到之前自己害少爷挨泼屎尿,不知是应该跟着笑还是应该不笑,只能挠着头看着少爷和其他人,用呵呵一笑来缓解尴尬。
笑声过后,谭威问道:“怎么了?”
烟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事而来,赶紧上前凑到谭威耳边轻声说了事。
“来找文亦武?”听到烟斗的报告,谭威板起脸反问道。
烟斗急忙说道:“是的。当时小的正在院里走着,那文亦武来到院内找到小的,要小的通知少爷您去见他。正说着,看门的人过来找文亦武,说有个叫云燕姑娘来到书院来找他。
“那文亦武便急忙出门见云燕姑娘。小的也跟了出去,那两人在书院外的墙边人聊了有一阵,小的一直躲在墙角盯着,看那云燕姑娘神情很紧张,那文亦武一直要抓着云燕姑娘的手,很多次都被甩开了。最后是文亦武硬拉着云燕姑娘一起离开书院的,小的这才赶忙来跟您报告!”烟斗细致的报告着。
“他们往哪走了?”
“往城东边方向走了!”
“哼!定是那文亦武拐骗云燕姑娘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谭威露出了猫逮住老鼠尾巴一般兴奋的神色,阴阴一笑道,“走!咱们看看去!”
一听老大发话,其他人便起了哄,紧跟着走出了亭子。
几人径直穿过前院,正要往大门走,却被监院陆泽山给拦阻了。
“站住!上课期间,你们是要上哪去?”陆监院厉声问道。
学生们一见是监院,立即缩成老鼠一样,停下脚步低着头站着。
只有那谭威面不改色,笑着对陆监院说:“监院好。我们几个正想出去找文教习呢!听说有人见他跟一个绣云楼的姑娘离开书院了。学生们还等着上课呢,所以学生想出去找文教习回来!”
“胡闹!谁让你们出去找教师的?!再说,文教习已向书院告假了,不用你们担心!”陆监院生气道,其他学生更加低下了头。
“哦?那文教习又是为的什么事情请假的?”谭威不管不顾地追问。
“这个...说是家里有事情,需要马上回家。”
“我看不是吧?!那文教习对绣云楼的云燕姑娘有意思,估计想把姑娘拐跑了!”
“哼!放肆!教师私事岂轮到你们学生来管!文教师的事,书院自会查清楚,由不得你们乱说!现在都给我回去”对于谭威的说法,陆监院不置可否,但是不能任由学生坏了规矩。
“报告监院!学生家里也有事,需得回家一趟,在此与您报告一声。烟斗,我们走!”急着要出去的谭威口气生硬地对陆监院说道,并没有半分低姿态向老师请示的样子。
“谭威,你!!”陆监院气的声音发颤。
谭威并不理会监院,带着烟斗昂首阔步地走出书院大门。
“你们几个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受罚!”陆监院提高声音对余下的几个学生斥责道,将谭威惹下的气发到几人身上。
几个学生吓得赶紧灰溜溜的跑回了教室。
此时的凉亭里,那名拍马屁主动去拿水的小跟班,正怀抱着四五个装水的竹筒,傻愣愣的站着,正奇怪才一会儿的功夫,人都去哪了?
小跟班对着空空的亭子,轻声的唤着:“谭少爷?!师兄?!你们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