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晚餐……”

黑色短发的少女呆愣愣地看了眼洒落一地的稀饭，然后错愕地看向打飞她餐盘的女生。

“你看什么看！我给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说话的女生烫着一头绿色卷发，脸上化着浓浓的妆，她的辣妹气质过于妖艳，与其说是高中生，倒不如说是特殊职业的从业者。

换以前，她这辣妹打扮会被纪律部重点整治，可人心惶惶的现在，这人还有心思打扮自己，李林都有点佩服她的心理素质。

短发少女似乎明白辣妹找茬的原因，她小声嘀咕道：“你男朋友和你分手这事，真的和我没关系。”

“不承认是吧！”

不良辣妹狠狠地甩了短发少女一巴掌，短发少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短发少女抹了抹眼泪，可怜巴巴地对辣妹说：“对不起……我……我错了……”

“哼，装可怜是吧！你骗得过大家，你可骗不过我！”

乐子总算来咯！

李林大喜。

“我要去帮她。”

柳云乐正欲伸张正义，却被李林一把拉住。

“诶，别急，先看看情况再说。”

“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知道你无法对弱小置之不理，但你也得看看场合。”李林漆黑的眼眸闪过幽暗的光芒，“按照我们和学生会的协定，校内的纪律由他们负责维持，我们不得干涉。你作为自治委员会的核心骨干，去‘代行’学生会的职责，或许在你眼中，你的行为是在维护正义，而在他们眼中，你却是在争权夺利。”

柳云乐冷静了下来，他忧愁地望着那个被欺凌的女生，于心不忍道：“为什么会这样？末日到来，我们不是更应该团结一致吗？”

李林摊开手耸肩道：“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死到临头还在内斗，人类不就是这样的货色吗？说实话，人还不如丧尸团结。丧尸为了吃人还懂得成群结队，而人类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会毫不犹豫地背刺同伴。”

柳云乐顾虑着李林的态度，犹豫地问到：“那我该怎么办？”

“人类的确是短视又愚蠢的种族，然而每到危难之际，总会有人选择挺身而出，奋不顾身地拯救自己愚昧无知的同胞。所以……”李林拍了拍柳云乐的肩膀，霸气十足地说道，“让狗屎学生会见鬼去吧，那帮虫豸的想法我才不在乎呢。放手去干吧！”

“诶……”

李林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柳云乐有些懵。

我还在想该怎么说服你呢，结果你绕了一圈又给予我认可。

李林，你这家伙可真是难懂啊。

柳云乐在心中吐槽了李林两句，便毅然决然地冲向风暴的中心。

“遇见这种欺凌事件，我一定会选择袖手旁观，避免自己陷入麻烦，而你则会义无反顾地帮助被欺凌的人。这就是你我的区别啊。”

李林抱着后脑勺，打了个无聊的哈欠。

“唉，真是羡慕你这样命运眷顾的人，仅凭一腔热血就能战胜困难。换我就得头破血流。”

“同学，你有没有受伤？”

柳云乐扶起短发女生，惊讶地发现少女的右脸已经红肿成一片。

下手真狠啊……

“……我没事，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少女用冰冷的态度拒绝了柳云乐的帮助，并用眼神示意柳云乐离开。

“我不是多管闲事，我只是维护校园秩序而已。”

柳云乐没有理会少女对他的抗拒。

柳云乐清楚，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总是格外敏感。他们会将他者的善意当成怜悯与蔑视，执拗地拒绝他者的援助，过强的自尊心只会让他们在痛苦的泥潭越陷越深。

柳云乐一把拉住少女，将她护在身后，平静地质问施暴的辣妹：

“请问，你能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喂，你是哪根葱，这是我们班的事，你凑什么热闹。”

“欺负同学会让你显得很威风吗？既然是同学，有误会不能好好沟通？”

面对施暴者的嚣张气焰，柳云乐正气凛然，步步紧逼，气势压得施暴者喘不过气。

“我懂了，你也跟她睡过是吧？哼，原来是一对狗男女。”

辣妹本想给柳云乐泼污水，争夺舆论高地，可这时她却突然感觉后背发凉。

什么情况？

她往身后望去，人群中，一位有着亮眼金发的美少女正咬牙切齿地盯着她。

“敢给我男人乱凑CP，你等死吧。”

金发少女充满杀意的眼神让辣妹如芒在背。

等下，那不是13班的大小姐吗？

难道说我面前这个男人，是传说中的柳云乐？

那个单枪匹马地解决过绑匪的人形自走炮？

辣妹微微一惊，对柳云乐不屑的态度瞬间转变为客客气气。

“不好意思，你有所误会。你后面那个女人，到处勾引男人，搞得班上好几对情侣分手，严重影响了班级氛围。最可恨的是，她为了把我们困在学校，故意去给我们抽排名靠后的签。我打她不是因为我和她有私仇，这是我们全班对她的惩罚。”

“明明是他们强迫我……”少女轻声抽泣。

施暴女生歇斯底里道：“闭嘴！他根本不是会主动出轨的人！明明就是你这小浪蹄子勾引他！”

“停一下，我能不能问一句。既然抽签都是随机的，她怎么就能故意抽到靠后的签？”

柳云乐并不会听从任何人的片面之词，他开始逐步推理事件的真相。

李林远远注视着这一幕，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他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突然活跃起来，渐渐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某个看起来像是指挥室的地方，一位身着军装的男人愤怒地朝桌子砸了一拳。

“李林，你在星际友谊纪念广场发动恐怖袭击，炸死了演讲的外星人大使与投机派代表，还发动军事政变杀光了降临派高官。现在人类与外星人的战争即将打响，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茶水飞溅，李林面不改色：“如果你只是想嘲笑我，大可不必专程赶来。”

“不，我不想嘲笑你的愚蠢。我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做出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好，你曾告诉我，你为人类的尊严而战。可死在广场的那几百名无辜的群众，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李林冷漠地回答道：“那是必要之牺牲。”

男人痛心疾首：“我不认可你的做法，李林。我们成立抵抗阵线，主要是为了揭露外星人的邪恶真面目，帮助被蛊惑的民众脱离亲外团体的控制，并通过秘密战争的方式阻止外星人对地球的侵略。为此我们四处破坏外星人的生物实验室，阻止外星人的渗透，向媒体提供外星人作恶的证据。假以时日，我们会以和平的方式取得胜利。可你却直接掀翻桌子，让战争全面爆发，你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你这么做，对得起那些牺牲的战士吗？”

“咚！”

牺牲这个词彻底引爆了李林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他起身给可怜的桌子来了一记愤怒重拳，死死瞪着男人的眼睛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坚持你那幼稚的想法吗？你要是知道那帮外星杂碎未来会对人类做什么事，你就绝对不会对他们仁慈！我告诉你，来不及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玩什么该死的救世主游戏！敌人的舰队正在集结，如果全人类再不团结起来共同对敌，宇宙将再无人类的容身之所！”

男人悲哀地说道：“李林，我知道你有许多事瞒着我，但我们一起战斗了二十九年，你总该把你的痛苦分担给我了吧？你为什么总是打算一个人承担一切？”

“二十九年……”发泄完情绪，李林揉着太阳穴，重新坐下，“从你发现你的青梅竹马被外星人替换的那天起，已经过去了二十九年了啊。你女儿多大了？我记得她已经到上大学的年龄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她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不再是那个会问我为何还没结婚的小女孩。”

李林的话似乎触及到了男人的伤心事，男人沉默半晌，缓缓道：“你把你的一切都投入到了工作，几乎未曾关心过你身边的人。你知道吗？她已经牺牲三年了。她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她妈妈死亡的真相，瞒着我参加了抵抗战线，成为了一名游骑兵。你还记得悉尼的事情吗？”

痛苦的回忆让李林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那场仗打得很惨烈，我们的移动基地差点被降临派的部队摧毁。若不是那支自愿留下的部队拼死掩护，我们不会有突围的机会。”

“她就在殿后的那支队伍里面。后来我去打扫战场的时候，只在废墟中找到了她的狗牌。李林，我为她感到骄傲，她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痛痛快快地为她母亲报了仇。”

“抱歉……我没想到……”

“李林，我对外星人的仇恨比你还炽热。可我不会像你这样，拿全人类作为赌注。你要是输了怎么办？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都当赌狗了，我还在乎输赢？”

“如果你真是这么想，我现在就会杀了你。”

李林冷哼道：“没人能阻止我，你不能，外星人不能，任何人都不能。我会带领人类走向胜利，抑或是看着地球化为一片焦土！”

“你就是个疯子！”

李林转动椅子，背对男人，做出赶客的手势：“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你走吧，带着那十几万人踏上永不归航的旅途吧。如果我赢了，我会带领走向群星的人类重新找到你们，我输了，你们就赶紧润，润得越远越好，别回来了。”

男人低着头，最后用诀别的语气说道：“永别了，李林。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战友。”

“永别了，柳云乐。我死后，每年记得给我烧点纸，免得我在地府被人欺负。”

男人摇着头，往门外的通道走去：“滚吧，我才不会给你这混球烧纸。不想下地狱，你就给我好好活着！”

李林爽朗地大笑道：“哈哈哈，我向你承诺，有我在，人类必胜！”

然后人类输了。

还是团灭结局。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男人的承诺，根本就是放屁。

军装男人的背影渐渐与眼前的柳云乐重叠在一起，李林心中突然冒出一种久别重逢的伤感。

在那个外星人入侵地球的世界里，他的结局应该是被外星人的舰炮轰杀至渣了吧。

虽然所有的记忆都蒙上了一层灰，但李林依稀能记起那长长的处决清单。

他沾染了那么多的鲜血，还把人类的命运作为赌注，却打个惨痛的败仗。他能死那么干脆，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李林不禁猜想，另一个世界的他一定提前看过剧本。不然像他这种期望外星红军解放地球的波萨达斯主义者，怎么可能会成为奉行人类至上主义的鹰派。他明明是铁杆降临派好吧！

要是外星人来了，李林定会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对着外星人说上一句：

“Sir，this way！”

狗人奸李林默默思索道：“话说回来，那个世界的我还真厉害。又是搞恐怖袭击又是搞军事政变，最后居然还和外星人干架。我说我一个普通宅男，怎么就能变得那么冷血，原来我早就干过比杀丧尸还冷血的事情。”

“不过仔细想想，为了自己的野心挑起战争，最后葬送了全人类，我这不纯纯的反派吗？喂，那个世界的我自己，你丫的在干啥呢，既然提前看了剧本，怎么还能把游戏玩崩啊？”

“说起来，现在这个破剧本我是怎么死的来着？”

李林托着下巴，冥思苦想。

我真的是被人背刺了？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可我为何会记不清细节？

怪了。

莫非我干了什么缺德事？

“聚在这吵什么吵！会长来了，你们都安静点！”

这时，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进食堂，他们驱散围观的学生，朝柳云乐走去。

李林眯着眼睛，他看到那群人身后跟着几个身穿现代战术甲胄、腰环绣春刀的壮汉。

“嚯，学生会这就笼络到冷兵器社了？这套装备挺帅啊，看起来值不少钱。”

李林兴奋得摩拳擦掌，他早就对冷兵器社的装备馋涎欲滴了。

反正这些废物穿着这么好的装备也不敢去杀丧尸，倒不如合理分配资源，把装备交给需要的人。

至于他们愿不愿意交出装备，李林并不关心。

他想要的东西，他会想办法搞到手的。

“我接到学生举报，有人在搞校园霸凌。谁是霸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