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正天觉头一次通过涣神令抹除狐老祖的意识。

要知道就凭他区区结丹境的修为，即便有涣神令在手也是无法克制狐老祖的。

狐老祖乃是金丹境界，只有大正天觉的师父守仁天师才能完全克制、驯服它。以大正天觉的修为，甚至无法知晓狐老祖具体在金丹境的哪一层。

大正天觉持有的涣神令足以掌控整个地灵观上下，唯独对付不了狐老祖，这也就是为什么三年间大正天觉需要藏在经房这种掩人耳目之处，慢慢入邪的原因。

如今狐老祖一除，整个地灵观便完全陷入大正天觉的掌控，可以说即便是师兄正阳道人回来也奈何不了他了。

甚至，大正天觉已经想到要借助涣神令控制师兄正阳道人，要他老老实实说清楚是不是偷了自己的“气”才进阶的那么快不，还是控制正阳之后让他终生为奴为仆才好，哇哈哈！

不不不，正阳可是待我如亲兄弟一般的师兄，我怎能做这种事？

夜十三看着大正天觉的奇怪神色，在天瞳的洞察力之下，夜十三能够轻易分辨对方的心神状态。

很明显大正天觉又陷入了魔怔。

恐怕三年间这家伙就是这么浑浑噩噩，终日沉湎在得失、友情、承诺与矛盾之中，无法自拔。

当然，这也是大正天觉咎由自取！

他选择了成为修士这条路，如同向强权妥协的愚民明明是需要通过自身努力破除障碍才能得偿大道的事，无数人却选择在人为设计好的道路上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

便好像一个暗无天日的国家，没有公平与道德，人与人之间信奉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为此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一切邪恶只要不被发现就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甚至，通过作恶能够得到利益与回报，那些原本善良或原本沉默者也会跃跃欲试。

那么这个国家的顺民们便集体遁入黑暗之中，他们在常年见不到阳光后已经忘记沐浴阳光的感觉，渐渐和黑暗一体化。

而当无数个个体心甘情愿地投身黑暗，那么黑暗的力量就变得无限强大。

于是全世界就看到一个庞大的黑暗体，它无边无际，无始无终，吞噬一切光明。

然后那些抱有光明的人们说，我们那么渺小，怎么抗拒得了如此强大的黑暗呢？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与黑暗和解，成为它的一部分，无数个个体消解与黑暗之中。

毫无疑问大正天觉已经成为了黑暗的一部分，为此他不惜放弃一切。

而夜十三则认定他自己所做的一切与大正天觉不同，即便是遁入黑暗，夜十三也认为自己依旧在放射光芒。

原因也很简单，夜十三并未循规蹈矩，他一直在试图打破规矩，废除旧秩序！

所谓的“规矩”，与“规则”不同。

“规矩”是一个强人定下来，要他之外的所有人遵守。

“规则”是大家商定，大家共同遵守。

夜十三认为，规矩是野蛮的，而规则才是文明的。

在这个基础之上，一个先进的文明应该讲究“契约”，而不是“谋略”。

“契约”是以诚信为基础，契约文明能够降低交流成本，消除隔阂。

“谋略”则是阴险诡诈的包装词，一个谋略文明的最终演变就是所有人之间相互提防、相互算计、相互伤害当所有人都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后，就会变成所有人都丧失利益，所谓易粪而食！

在“里世界的规矩”与“崇尚谋略的世俗”之下，夜十三一路走来，撞的头破血流。

这也令他发现无论是在表社会还是里社会，如果不打破规矩，就无法继续前进。

夜十三最后绝望，也最后醒悟了。

他看着面前大正天觉陷入迷醉的痴呆样，突然明白辛将军，不，殇神为何要选择地灵观作为突破口了。

地灵观虽然个体战力不强，甚至可以说身为观主的大正天觉充其量只得三清的平均战力，但是地灵观却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

那就是掌握驭灵之术的地灵观是唯一一个能够大批量产出强战力的宗门！

除驭灵之术外大正天觉手上还有涣神令，若是换一个修为高深的人使用，足以操弄整个东土三清的最高战力！

夜十三恍然大悟，呵呵，殇神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无论是谁想出的这个计谋，都只能说他是一个老谋深算，擅长操弄人心的怪物！

首先大正天觉距离堕落还有最后一步，殇神需要一个拥有强大战力以及特殊体质的凡人，去完成老将军的最后一步。

其次，殇神发现了香草的存在，并把她囚禁在熔铸山以此要挟夜十三同时还说的很好听，互惠互利。

夜十三将大正天觉推入万丈深渊就能得到去往熔铸山的方法，可整件事的源头难道不是你们掳人在先吗？

啊，对了，严格来说香草并不是沙门教或殇神掳去的。

香草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意外。

那是在几百年前殇神为了对付罗曼诺夫家的血脉而制造的“对特定n强化战斗型吸血鬼”，亨德尔戴维斯。

只是阴差阳错之下，亨德尔被亲弟弟砍掉了脑袋，之后他的身体和头颅就一直流转在神秘学家、黑市以及古物猎人的手中。

直到列颠国秘密机构9开启计划，并邀请了隐藏圣杯会身份的天才科学家都灵加入团队，才通过现代技术培育出掳走香草的继承性胚细胞增殖体rp。

一切阴谋阳谋在冥冥天道的作用力下最终统统反馈到了夜十三的身上。

这也是很久之前夜十三与祝囚所谈论过的“天缺”，所谓“谁能把握天缺，便能逆转天道”。

此时此刻的夜十三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站在了时空与故事的交汇处。

夜十三往后一步，便能脱身世外，无论是东土三清、北方教廷、西方协会乃至沙门教、殇神都要让他三分。

而他往前一步则能拯救香草，却不可避免地让自己，乃至整个世界进入毁灭的倒计时。

至此，相比令夜十三厌恶的“里世界的规矩”与“崇尚谋略的世俗”，他更怨恨的则是“天道”。

是的，他要灭了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