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跟我说清楚，这恶心东西是个什么玩意。”

“你不需要知道。”女人冷冷道。

话音未落，那些触手就朝萧凌袭来。上百条漆黑的触手交织成铺天盖地的网，不出几秒就将他团团围住，它们高速运动着，彼此摩擦发出令人作呕的湿粘味道。

萧凌环顾四周，触手将他包围得密不透风，他只能看见头顶雪白的天花板。

包围圈在慢慢缩小，萧凌意识到，这是在试探自己。对方还不清楚自己的威胁程度，只是以此方式摸清他的底细。

空间越来越小，终于到了萧凌无法伸手的程度，他伸手朝前方挥出一拳。

这一拳力道惊人，包围圈被撕出一道一米宽的口子，然而这伤口正在肉眼可见地缩小。萧凌眼疾手快飞跃出去，一个翻滚落在了触手包围之外。再回头看时，仅仅一眨眼的功夫那道伤口就已消失不见。

“嘶。”萧凌大为吃惊，“恐怖如斯啊。”

见困不住他，触手之中发出一声诡异的嚎叫，尖端化作利矛向他刺来。

触手疾飞如箭，萧凌的身形更是灵动无影，尽可能在空隙中闪避，那看似密密麻麻的触手竟不能伤他分毫。

对方加大了力度，更多的触手汹涌而来，萧凌终于无法在其中找到足够的缝隙。他干脆不再挪动脚步，竟直接站在原地，像是突然愣住了一般。眼见触手急速接近，观众们有的捂住了双眼，不忍心看到接下来血肉横飞的景象。

结局并非如他们所想。

萧凌双手平举到两侧，随后猛地拍击双掌。

伴随着掀动的气流，一道由念力铸成的无形墙面从虚空中落下，将那无数只触手齐齐斩断。一时间血肉横飞，断臂残肢尽数撒落。落在地上的残余触手失去了母体的支持，却依然保有惊人的生命力，扑腾着宛若一条条刚上岸的活鱼。

“真吓人。”萧凌说道。

他两手一挥，远处歼灭机的一条腿就被卸下，砸向位于场地另一边怪物的头部。那张血肉大嘴被砸得扭曲变形，流出汩汩鲜血。

狰狞的大嘴中发出一声哀嚎，看来即便长得没个人样，这家伙也是知道痛的。触手们陆续退去，原先占据整个场地的黑暗急剧地缩小，最终缩回了一个角落里。

萧凌往前走了几步，黑色粘液跟着后缩同样的距离。他再走同样的长度，对方却始终和他保持几米远的距离，不再试图发起攻击。

萧凌灵机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上前，在它还没来得及闪躲之前紧紧抓住一只触手。

然而触手没有反击，只是扭动着试图缩回去，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萧凌把玩了一阵才迟迟放开，触手立刻缩到阴影中消失不见，像条受惊的小蛇。

它这是……害怕了？

“实验样本表现出了……表现出了恐惧？！”刘科长探身盯着场下，不敢眨眼，鼻子几乎要贴在玻璃上。“快，快记下来！”她转头吩咐下属道。

既然不再需要对付眼前的威胁，萧凌干脆不再注意那已经对他敬畏三分的生物，而是看向了总控室。

“这跟说好的可不一样。”萧凌扶了扶耳机，“耍我？”

他操控着歼灭机的残躯砸向总控室的玻璃，考察团以为测试出现了意外，无不吓得四散开来。刘科长却不慌不忙，就在将要撞上的一瞬间，她只是轻轻敲击了一下面前的键盘。

念力突然消失，原本悬在空中的金属机械轰然落下，摔碎成无数块碎片。

少年眼中的红色光芒黯淡下去，杀意全无，只剩下一脸茫然和无助。

现在没有萧凌了，只有凌骁。

“怎么回事？”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凌骁吓得瘫坐于地，“发生什么事了？”

那黑色怪物的感知相当敏锐，察觉到对方似乎气势锐减，毫不犹豫地卷土重来，重新开始扩张自己的领地。但还没等它扩散开来，身下的地面突然开出一道大洞，它反应不及落了进去。

刘科长合上笔记本电脑，对凌骁冷冷说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

凌骁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只是躺在椅子上被喂了些药，接着眼皮一闭一睁就来到空旷的场地，四周几十人围观着他，眼前是破碎的机器人和某种更为恐怖的巨大生物。

那怪物还试图攻击他，要不是及时拉走了它，自己恐怕早就死于非命。

和上一次的情形一模一样，又是三四个全身防护服的人冲进来，拖走了他。

……

凌骁手托下巴，百无聊赖地翻着今天安排的阅读书目，书里的内容他早已经读了不下上百遍，每一页都被他翻得稀烂。

灯光把狭小的房间照得惨白，他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很不合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跟麻袋没什么两样。房间里只塞得下一张书桌和一张床，他扭头看向左手边的窗户，却只能看到自己那张瘦削苍白的脸。

“010，你干得很不错。”

一个淡漠的女性声音从书桌上方的小麦克风里传出来。他知道这是在叫自己，010才是他的名字。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只知道今天刘科长似乎对他很是满意，总是对他说“你干得很不错”。

我干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刚从测试场出来，又被他们拉着洗了个消毒水澡，换了身衣服。

“你刚才的表现非常好，我们马上会有新任务交给你。”刘科长提醒道，“把自己收拾收拾，回去好好休息，接下来你会很忙。”

说罢她关闭了麦克风。

“靠，那女人耍了我们！”

刘科长刚一离开，萧凌的幻影就出现在凌骁眼中。他火气冲冲地来回踱步，还啃着指甲。

“怎么了？”凌骁茫然地看着他。

“那女人硬把我拉出来搞什么测试，动动手指又把我塞了回去。”萧凌越说越气，“咱们现在成了人家的掌中玩物了！你还相信这里是什么医院吗？”

凌骁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脑勺。

“对，说不定就是那玩意。”萧凌恍然大悟，“她在我们脑子里装了个东西，以为这样就能随心所欲地使唤我们。靠，太气人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出去。再这样下去咱俩迟早要变成人家的傀儡……”

“可是，”凌骁插了一句，“我觉得留在医院也不错啊？”

萧凌愣住了。

他走上前，上身前倾端详着凌骁，好像不认识他一般。

“我怎么记得你一直跟别人说想离开医院的？”萧凌质问道。

凌骁自己也吃了一惊，自己的想法不知何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而他竟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旋即想到另一种更为恐怖的可能性，每天提供的食物，装在牙刷上的高频发射器，后脑的奇特装置……

他的想法会不会已经不是自己的，而是医院灌输给他的？

又或者，其实他从来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医院、治疗、工作……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出院，一切都只是他人精心编织的假象？

一股凉意蔓延至全身，他不禁寒毛倒竖。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萧凌也察觉到了异样，回过头看着他，“我怎么感觉这么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