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足够了。

时间回到断电后的数秒，所有的照明眨眼间全部熄灭，只有人们匆忙中找到的应急灯照出一点光亮。

“怎么回事？”黑暗中不知是谁说道，“谁去看看发电机？”

手电筒照出的光斑在屋内上下移动，能照到的区域少得可怜。人们下意识地想出去，去到开阔地，于是争先恐后地往门口走去。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好在他们受过相关训练，人群很快冷静下来。

“我去看吧。”另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那人接过应急灯，穿过审讯室的门向屋内走去，试图查清楚里面的情况。外围的大家都紧张地盯着他。

他走进去，用灯光照了照电源，朝外面喊道：“没事，就是电源出了点毛病，过两分钟应该就能恢复。”

人们都松了口气。

就在大家都安下心来，静静等待电力恢复时，还在里面探查的那人突然没了动静。应急灯的灯光骤然熄灭，却没有传来呼喊或是求救。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喂，你还好吗？”屋外的人呼喊道。

无人回应。

从门外看去，审讯室里黑洞洞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他们却隐隐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险正在临近。

最先倒下的是离门口最近的那个，他突然捂住脖子，双脚不受控制地后退，嘴里发出窒息的咔咔声。血液从他的七窍中流出，眼睛、鼻子、耳朵、嘴……很快他就满脸是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位于身后的同伴惊恐地散开，任由他的身体倾斜下去，抽搐着。

最终，他的头变成了一枚炸弹。血肉横飞，喷溅在地上、墙上、天花板上，还有周围人的身上，血红一片。手电照出的光四处乱抖，看得出来，拿着它的手一定抖得厉害。人们四散逃开，但这并不能阻止死亡继续蔓延。

那些尖叫着、惊恐着的头颅逐一爆开，像是节日里绽放的烟花，一个接着一个。走廊上充斥着噼噼啪啪的声音，那是用身体堆成的爆竹。很快地，尖叫声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几不可闻，因为没有可以发出尖叫的嘴了。

黑暗中，萧凌从房间内走出，捡起落在地上的应急灯，也不知是脚下的哪具尸体落下的。他很小心，尽管现场一片狼藉，自己身上却没有沾上一点血迹。

电梯想必已经停了。照着前方的路，萧凌直接越过栏杆，从七楼跳了下去，直接落到一层的大厅中央。

刚一落地他就陷入了重重包围，无数红色的激光点落在他身上，看来保安队的反应很快。

可惜没有用，守卫们身上的装备并不能保护他们。

如果说过去的十多年，萧凌始终被凌骁限制着，不能随心所欲地满足自己的欲望。那么如今的他，只想大开杀戒。

依旧以同样的方式，守卫们一一倒下，唯一的不同就是在头盔的包裹下，溅出的血肉没有喷得到处都是。大多数人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已失去了意识，即便有极少数在倒下前开了火，也没有大碍，这伤害不了萧凌。他将所见的一切尽数摧毁，无数精密的仪器设备都在他的视线中毁于一旦。浓烟从窗口升起，火越烧越旺。

他没留活口。

萧凌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楼上跑去。这并不难，他只需沿着墙壁跳上几步，就来到了楼上。

工房的门紧紧锁着，但这拦不住他。萧凌轻轻一挥手，大门便飞了出去。

正如他所料，所有的病人都被困在这里，他数了数，一共一百三十人。

“都出来吧。”萧凌说道，“你们自由了。”

工房里的孩子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向他。

“他们都死了，这里已经着火！都出来吧，你们可以回家了！”萧凌用灯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却没看到欣喜的神情，只有茫然和惊恐。

电力恢复了，灰暗的工房被照亮，刚刚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灯光刺得生疼。

“家？哪里有家？这儿就是我们的家。”某个孩子说道。

“就算他们这样对你们，你还是把这里当作家吗？行吧。”萧凌叹了口气，喊道，“那这样吧，想离开医院的就跟我走，想留下的，我也不会拦着你。但你们想清楚，留下来的，会死在这里。”

萧凌说完后过了半晌，还是没有人回应。只有214站了起来。

“我跟你走。”她说道，走到萧凌身后。

“还有吗？”

事实告诉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那么剩下的孩子，就只能让他们留在这里自生自灭，没了医生和守卫，这里很难再维持最基本的运转。可大多数人依旧选择了留下，因为他们在这里长大，医院就是他们认知世界的全部，即便葬身火海也不愿离开。他想到了005，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清楚第一批逃脱者的下落，只知道医院里没有他们的踪迹。

萧凌和214顺着楼梯回到一楼，跟着路标的指引，他们往大门方向跑去。那扇门背后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新世界。

穿过百米长的通道，二人匆匆来到门口，李医生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终于来了。”李医生听见了脚步声，早早预料到他们会来，“就你们两个人？”

“嗯。”萧凌点头道。

“唉，可怜的孩子们呐。”李医生听罢，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惋惜，“我一直反对他们做这项实验，可没人听我的。今天终于还是吃到报应了……这帮烂人！”

萧凌可没心思听他在这里发牢骚，催促道：“快开门吧。”医院的大门经过特殊加固，极为厚重，即便是萧凌，想要打开它也有些困难。

李医生转身开始输入密码，大门的锁一点点被解开。

就在门即将被解锁的那一瞬间，李医生的头突然爆开，死状和守卫们别无二致。214转头看向萧凌。

“不是我干的。”他赶忙摊手解释道。

通道的另一端传来脚步声，看清来者的身份后，萧凌眯起了眼睛。

叶清贤领着一个穿着黑色紧身服的男子走了过来。身后那人和萧凌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面容似乎更为成熟，正是他在实验室容器中见到的那人。或许用“实验动物”来称呼他更加合适。

尽管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但那男子双眼无神，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无感情地跟在叶清贤身后，完全就是台被控制的机器，一台被精心设计的武器。

“010，你毁了我们的一切！”叶清贤双眼通红，气得全身发抖，“我要你血债血偿！看见他了吗？这是欧米伽，你不过就是它的复制品，今天就让正主来惩罚你。”

他按动开关，限制器被解开。身后的欧米伽不再呆呆地站立，压低了重心，一股强大的杀意如潮水般涌来。

“往后退。”萧凌把214挡在身后。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家伙相当危险，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敌人都更加强大。

然而欧米伽并没有率先向萧凌发起进攻，叶清贤成为了它的第一个牺牲品。

他死得很惨，连尸体都未曾留下，而是被欧米伽整个吞入口中。可怜的叶医生，妄想自己能够操纵强大的力量，最终却沦为滋养刀刃的第一滴血。

进食结束的欧米伽缓缓站起，将目光转向通道远处的二人，眼神依旧空洞，依旧面无表情。如果不是下巴上残留的血，它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人。

萧凌想起先前测试中的那句话：

“我再对你说一次，不要唤醒任何你没办法镇压下去的东西；我是说，任何能够反过来反抗你的东西，你最强大的手段可能会没有用处。询问较小的，以免较大的不愿意回答，不受你的控制。”

说得挺有道理。

两股念力正面撞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波。无路可退，他知道这将是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