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不久，北电放假。

许清跑去京城的商场买了些礼物和特产装包，准备回家。

由于老家所在的城市，只是湘南的小城市，没有机场。

许清得先从京城坐飞机飞往省会星城，然后再坐绿皮火车慢慢摇回县城火车站。

从素装银裹的北国，回到阴冷潮湿的南方。

许清花费了近十个小时，早上从京城出发，下午才到云县。

今年的冬天，云县还没开始下雪，但天色阴阴沉沉的，一副随时都要下大雨的样子。

许清拖着行李箱出车站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北风往身上一扑，冷得打了个寒颤。

北方的冬天和南方的冬天，哪个更冷？

许清不知道，在北方的时候，室内有暖气，而南方的室内，全靠一身正气。

“小伙子，坐车不，你到哪去？我送你，只收你二十五块。”

许清听到熟悉的乡音，会心一笑。

但是他摇头拒绝了，众所周知，火车站里的出租车收费比火车站外的贵多了。

他拖着行李，朝火车站外的大马路走去。

一路上受到了家乡父老乡亲的热烈欢迎。

“年轻人，住宿不，只要二十元一晚，有热水有电视。”

“小伙子，吃饭不，我有车拉你去，可以送你到饭店，不用你拖着这么重的行李。”

“小伙子，坐车不，我哪里都可以去，你以在这火车站附近打听打听，我一向收费公道，只要你三十元。”

“云涵超市大减价，过年买年货你可以来云涵超市，凭借本传单全场商品可以打8折。”

“后生仔，我看你年轻气盛的，有这方面的需求，就过来玩啊……”

许清无语的看着一个气质像卖碟的中年大叔，硬是将一叠卡片塞到他手里。

许清好奇一看，全是精装写真，艺名全是漫漫、玉玉、红红之类的，穿着大胆而奔放。

下面统一印着经纪人的号码:156xxxxx。

真是罪过。

许清将它们扔进了垃圾桶里。

乡亲们太过热情，许清吃不消。

好不容易走到大马路边上，许清看着一辆开往自家小镇的中巴车开来。

车门边上，还挂着一个中年阿姨扒拉着车门柱子在喊:“到大铺镇的走了，三块，只要三块，坐满就走。”

许清还在犹豫是打车还是坐中巴车的功夫。

就见四面八方涌来乌央乌央的人，全都挤着上车。

许清愣了一下，还是熟悉的配方，原来的味道。

逢年过节回乡的打工人，坐车抢位时，就跟丧尸围城一样，勇猛无双。

得，还是坐车吧！

许清好多年没经历过这阵仗了，估计也抢不赢，连从省城回来坐火车坐的也是卧铺。

“师傅，去大铺镇小塘村多少钱啊？”

“十五块，走不走？”

“走。”

许清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小塘村的老家了。

前世的时候，他大学毕业后，家里条件好了些，一家人凑钱，在镇上买了一套房，让父母搬出来住了。

脑海里有关小塘村的记忆，就像是一张已经发黄的老旧照片，大概模样还看得出轮廓，其他细致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2003年的小塘村，村里的公路还是已经用了很多年的沥青石子路。

早已年久失修，变得坑坑洼洼的。

从村口开进村里，在颠了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自家门口。

许清付钱，拿着行李下车。

此时已经是六点，天色已经擦黑。

附近邻居家的厨房已经升起了炊烟，而自家的房子还是黑洞洞的一片，没有动静。

许清将行李往房前的水泥汀上一放，就跑去隔壁邻居家问。

“芬婶，煮饭呢？”

灶台前正低头往灶里添柴火的妇女闻声抬头，一看是他，笑道:“清清回来啦，你们大学放假啦。”

许清听到“清清”这个称呼，有些不好意思和不大习惯，他已经很多年没听到别人这么叫他了。

他们村这一带的小孩，都是从大名里面截取最后一个字叠叫，当作小名，从小叫到大。

这样的叫法，其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是村里多年的叫法习俗而已。

小时候，许清还没觉得什么，再大了一点，人家就笑他这个名字像女孩子了。

“学校刚放假，我今天才回来，芬婶，你知道我妈去哪了吗？

这都六点了，马上就要天黑了，怎么还不回家做饭啊。”

“我回来的时候，还看着你妈在田边忙活呢，你坐了一天火车，饿了吧？

我这里有刚蒸熟的红薯，要不拿两个吃，垫垫肚子。”

“不用了，芬婶，你先忙吧，我这就去田边找我妈。”

许清说完就走。

可能因为昨天下过雨，去田间的小路上有些泥泞。

隔着大老远的，许清就看到有个人影带着斗笠蹲在自家的田边土地上忙活。

许清在草皮上蹭了蹭自己鞋底愈来愈厚的泥土，向前走去。

“姆妈。”隔着三米远，许清就嚷上了。

黄丽红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看着是自家的儿子。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你在电话里不是说还要过几天才回家吗？

你别过来了，昨天夜里下过雨，这里泥巴坨坨的，把鞋子踩脏了。”

“没事，鞋子回去洗洗就行。”

“姆妈，怎么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煮饭，天气这么冷，你还在这里忙，别把手冻坏了。”

许清看着如今四十出头的黄丽红，脸上还未泛生皱纹，一头青丝如瀑，未曾间生白发，心中感慨万千。

这一世，他一定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你不是说你要回来，我收点青菜回去，给你做泡菜吃，省得你回来又叫没得泡菜吃。”

许清看着那一竹编大蓝子里的青菜说道:“那么多够了，我们回家煮饭吧，你都上一天班了，还这么累干嘛，等我回来自己弄也来得及嘛。”

许清提过篮子，说着就拉她起来回家。

“姆妈，我爸和我姐还有几天回来喽？还有几天就过小年了。”

“你爸和你姐说了，过小年之前能回来。”

“那就好，姆妈，我想吃你做的青椒炒鸡蛋了，在外面吃的，没有你做的味道好吃，馋得很。”

“好，今天晚上就做给你吃，一年不见，你都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