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自身的气运向来不好。

这是整条玄都河对她的一贯看法。

所谓气运不佳，从来都不是三天两头的碰见生死大劫，而是无论你做什么事情，总会出点小差错。

就像现在，符箓铺里的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晃眼。

沈夫人最离谱，她自身宛若一个大漩涡，哪怕是金黄色的气运还是猩红色的罪孽俱都被她所吸引，交融汇聚。

六娘这一次强行睁着眼睛，发觉沈夫人身边还有许多许多的因果线，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全部不受控制的交融在沈夫人身上。

顺着一条最漆黑发红的因果线望过去，一路越过了问柳街，蜿蜒地蔓延到沈家最深处的池塘里。

少卿站在沈夫人身旁，他自身金黄色的气运就在不断地溢散，中和消融掉了沈夫人周边的罪孽，形成了极度脆弱的平衡。

甚至于整个登州城及附近的灵气都在向沈夫人汇聚，灵气波动满是异常。

六娘不由得警惕，沈夫人之前是凡人，现在也不过练气一层，所能承担的气运极其有限。若是长此以往，魂魄可能会率先支离破碎。

若是破碎，聚集在一起的庞大气运和罪孽会立刻席卷整个登州城，届时会发生什么没人可以预料。

六娘双眸闪亮，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拨动这些不属于沈夫人的气运和罪孽。

这是六娘作为锦鲤的天赋神通之一，窃运。

只要窃取了沈夫人身上的气运和罪孽，就可以避免后续的不稳定后果。

但她的手刚刚触碰到沈夫人，沈夫人周身围绕的气运和罪孽好似被激怒，突然爆发出强大的波纹涟漪，直接震伤了六娘的右手。

六娘悄悄把手藏入柜台之下，血滴顺着左手滴落在地。

失败了，沈夫人身上的气运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几乎就是蚍蜉撼树。

在那一瞬间，六娘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和整个登州城对抗。

她轻轻阖上透亮发光的眼眸，尽量压制波动气运的反噬，古井无波。

沈夫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朝六娘看了一眼，露出一个非常温和的笑容，并把食指放在嘴唇，口型似乎是在说：“嘘，别闹。”

六娘勉强回了一个冷淡疏远的笑容。

送走沈夫人后，少卿走向柜台。

柜台后是一条横向软塌，地方不大，刚好容得下一个半的六娘。

但少卿还是挤在六娘身边，关切道：“眼睛还疼吗，你看了我们的气运？”

六娘把鲜血擦在少卿的衣服上，闭眼靠在少卿肩膀上说道：“那个沈家公子，不是好人。紫色的果子我见过，是升仙果。过量饮用会有大道降临的错觉，进而亢奋暴怒，淫邪好色。”

“是被正道魁首们联合封禁的东西？”

“当然，这东西盛产于南方妖域，人族聚集地几乎没有树种。那沈家公子和妖族脱不了干系。”六娘虚弱说道。

一个沈夫人，一个沈公子，俱都和妖族有关系。若是被玄清上宗查到，沈家大抵是逃不过鸡犬不留的命运。

少卿问道：“那么沈夫人呢？”

六娘狠狠地顶了少卿，吃味道：“什么沈夫人，那不是你夫人？秦少卿家的秦夫人？符箓铺的老板娘？”

“咳，我只是做生意特有的套近乎，而且人家已经嫁人了，你觉得我会像黄老鬼一样恶劣？”少卿紧紧抓着六娘的手轻轻安抚。

“你最好离她远些，她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但你绝对比他先倒下。”

“为什么？”

“榨汁你可懂？”六娘想了一个非常贴切的比喻。

“这倒是很令人兴奋。”

六娘突然提醒道，“她在窃取你的气运，速度很快很快！”

少卿问道：“你不是也可以吗？”

“我可以控制，但她不能，她根本无法控制她那无比恐怖的通灵亲和力，在她身边待久，你的灵气会变成她的，你的气运会变成她的，本给属于你的机缘也会落在她头上，你的一切都会成为她的嫁衣。”

少卿感叹道：“好厉害的通灵仙体，不过我和沈夫人本就不熟，也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

“若你真要和她见面，和我说一声，暂时的话问题倒也不大。”六娘手指轻轻在空气中波动，符箓铺外路过的修士突然齐齐的踉跄一下，有些倒霉的直接晕倒在地上，数缕只有六娘能看见的气运飞入符箓铺，融进少卿身体里。

六娘抬起下巴高傲道：“她可以吸取你多少气运，我就给你补多少。她总有撑不住的时候，但你可以。我就不信，她真的能把登州城的气运都吸干。”

少卿看着门外的倒霉蛋们，心里掀起阵阵惊讶。

沈夫人还有六娘，这两位姑娘的手段，从某种意义上和魔道功法的采补功法区别不大了，本质上都是损人利己。

“不过，近日的登州城确实不安宁。”少卿检查了一下六娘身上的符箓说道，“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六娘你直接跑到后院的最深处，挪开里侧的柜子，那儿有一扇门。进门后会有三扇门，你挨个敲响，请里面的人帮忙。”

“是空间锚点的地方么，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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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走出符箓铺后，对二郎和黄老鬼微微欠身行礼，然后跨过昏死在地上的沈家公子，独自走远。

她顺路走进一间书屋，轻车熟路地走进了最内侧的小屋，抽出最新的话本。

“锦鲤，锦鲤。每周七十条锦鲤，真是要逼死人。若是供出了最大的那一条锦鲤，会怎样？”沈夫人无趣的翻阅话本，心不在焉，“我只是想维持一个沈家，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要为难我？”

她把少卿送给自己的防身符箓拿出来，那上面大大地写着“五雷正法”四个字，感觉到少许的安心。

这间书屋人不多，只有一个头昏眼花的老头，很安静。

沈夫人难得放下沈家的盘根错节，坐在一个软凳上，翻阅红粉泪的最新篇章。

这是她如今为数不多的慰藉。

“劳驾，请问您知道哪里有锦鲤么？”一只巨大的狐狸突兀地直立在狭小的书屋内，狐狸眼睛满是血丝，直愣愣地盯着沈夫人。

沈夫人瞬间觉得心都要吓了出来，手里的五雷正法符箓早就率先出手，立刻把整个书屋都笼罩在劫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