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孚远说毕,就拿起新到的燧发手铳,瞄向了董逵。
董逵侄子董茂才倒是反应迅速,立即站到了董逵面前:“保护二叔!”
砰!
徐孚远这时已扣动了扳机。
董茂才当场就中弹倒地。
而董逵见此也勃然大怒,带着其余董家兵,朝徐孚远等杀了来:“儿郎们,为你们茂才大哥报仇!”
以乡谊亲情为纽带的董家兵内部的确能因此做到同仇敌忾。
董逵这么一喊,所有董家兵还真的无所畏惧地朝徐孚远的西林乡兵杀了过来。
但徐孚远带来的西林乡兵皆换装了新到的燧发枪。
因为工业司最近在毕懋康这个造枪能手再加上张贵提供相应理念后,已经成功研制出了用雷汞做击发材料的击发枪。
故而,张贵也就同意工业司直接给西林乡兵提供燧发枪。
而此时,在西林乡兵的燧发枪连续射击下,这些以火绳枪为主的董家兵根本不是西林乡兵的对手,两方一对阵,西林乡兵的燧发枪枪队就仗着自己射程远,先在百步外开了枪,而顿时将大量董家兵击毙击伤在地。
董逵自己也中弹在地,惊恐至极地看向了徐孚远。
看押汤震孺的几个董家兵见此,也顿时把所谓的乡谊亲情丢到了九霄云外,直接跑了,甚至嫌火铳太重,把火铳都丢在了地上。
汤震孺因此顺利回到了西林乡兵阵营中,并因此问着徐孚远:“徐相公,您们怎么来了?”
徐孚远回道:“国舅爷先让西厂拿出一千万两,给我们提前从工业司订购了一批新式火铳,最近运到了常州。如今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后,山长他们本就打算先增加在浒墅关的守卫力量的,所以,就派了我带这支乡兵来,没想到,我刚来不久,就闻听你们在浒墅关失守,也就赶着来追击这些劣绅乡勇,只是没想到追上后,竟发现,你已被他们俘虏。”
“多谢救命之恩。”
汤震孺先谢了恩,接着就笑道:“太好了!这下子,我们西林乡兵无疑实力会更强,均田均役的目标,更有实现的希望了!”
“但国舅爷在清江浦遇袭,已葬身于火海!”
徐孚远突然神色悲怆地说道。
汤震孺听后惊呼道:“什么?!”
接着,汤震孺直接拽住了徐孚远衣襟,瞪眼呲牙道:“你胡说!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汤震孺说着就落下泪来,然后依旧不能平复心情,开始双膝跪在地上,仰天长啸起来,接着就又拿拳头捶地。
徐孚远没有阻止他,只静静地看着他,因为他在初次听到这消息后,也是这样的表现。
直等到汤震孺没再挥拳后,他才沉声说道:“你先冷静一点。按照山长和懋中他们的分析,应该是我们均田均役的行为刺激到了军中一些已广有良田的子弟,使得近卫军中出现了叛徒。”
“那他们也不应该谋害国舅爷!行如此忘恩负义的卑鄙手段!若非国舅爷,他们当中有几人能有如今的地位!”
汤震孺虽然与张贵素未谋面过,但因为西林士子很多人都知道,张贵是他们在思想启蒙上的真正老师,也是引领着他们能走到现在,解救无数民众,清楚无数劣绅的先驱,所以,他对张贵可能遇害的消息,才一时无法接受,彷佛一下子失去了一位思想上的引领者,一时也就让他有了剜心之痛。
“山长和懋中他们已经去南京,准备拜见赵部堂,以打探真实的情况。但我们不能因此就停止均田均役的事!”
徐孚远继续说道。
汤震孺点了点头,道:“只是,这吴江的大族董氏,远没有其他士绅私兵那么好对付。刚才,他家的族人亲口说,这董氏主动分了田地给他们的族人,还给自己的佃户雇工提高了待遇,只怕还顺便有抹黑我们西林乡兵。所以,真要清算吴江董氏,不能贸然去清算,得准备充足的兵力。”
徐孚远点了点头:“看来这吴江董氏有高人指点。”
说着,徐孚远就又道:“既如此,我们就先暂时守住浒墅关,将这一情况,告知于书院,等书院派更多乡兵过来,再做打算。”
汤震孺点头,又问道:“山长他们去了多久?”
“昨日出发的。”
“国舅爷若真遇害,就只能靠赵部堂主持江南大局了。”
……
浙直总督赵彦此时也已得知张贵在清江浦遇害的事。
而赵彦在得知此事的时候,也整个人几乎惊厥倒地。
作为一个变法改革派,他很清楚,张贵对于整个天启朝变法大业而言,有多么重要。
因为,很多时候,他赵彦也不得不承认,饶是袁可立,在变法遇到难题时,也没有国舅张贵善于处理,尤其是在说动皇帝支持变法这方面。
要知道,变法最怕的就是皇帝对于变法改革的事出现意志动摇。
毕竟,这个时代还是君主专制,皇帝的态度最为重要。
而皇帝的利益很多时候是天然和改革存在矛盾的。
因为皇帝本质上就是最大的封建地主。
尽管天启是一位锐意革新的帝王,也是一位对局势洞若观火的帝王,但皇帝自己的利益天然决定了他不一定会支持改革,也随时会趋于保守。
比如历史上宋仁宗和宋神宗,都经历了一个锐意革新到意志消沉的过程。
而一直让天启站在变法改革这边,且不停加大支持力度的,正是国舅张贵。
虽然赵彦不知道张贵是怎么做到让皇帝一直支持他的,但他知道,只有张贵能做到。
所以,赵彦也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部堂!外面来了许多官兵,包围了我们的总督衙门!是南京兵部的人!”
而在赵彦刚刚得知国舅张贵遇害的消息,整个人几欲晕厥时,偏偏其总督麾下标营总兵官刘泽清走来,向他禀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即南京兵部尚书居然指挥留守南京的官兵包围了他的总督衙门。
赵彦不得不立即镇住神色,大怒道:“他崔二初崔允升想做什么!即便近卫军群龙无首,也不代表,他就能凭南京这些老弱病残,把本堂怎么样!”
说着,赵彦就道:“随本堂出去会会他!”
但这时,刘泽清却道:“部堂!您息怒!卑职觉得,您应该亲自出去,和大冢宰好好谈谈。毕竟,要均田的不是您,是西林乱党,和奸臣张贵。”
“你什么意思?”
赵彦瞅向刘泽清。
刘泽清只拱手作揖道:“部堂,识时务者为俊杰,卑职也是为您的安危的着想啊!”
“想你妈个头!”
赵彦是靠带兵杀敌建立军功升迁起来的文官,也素来颇有带兵的脾性,便直接将桉桌上的砚台朝刘泽清砸了过来。
刘泽清则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赵彦:“部堂!卑职是念着您对卑职有提携之恩,才不对您以刀剑相逼,但这不代表,卑职就真的不敢杀您!”
赵彦一愣,旋即看着刘泽清愤然道:“本堂真该听国舅所言,堤防着你刘泽清!”
说着,赵彦就道:“也罢,带本堂去见他崔二初。”
于是,赵彦就出了总督衙门,而一出总督衙门,赵彦就看见南京兵部尚书崔允升正得意洋洋地站在他面前,且道:“赵部堂!你的靠山倒了,是不是该想想自己的后路了?!”
“噢,是吗,本督师倒是要问问,赵部堂的靠山是谁呢?”
这时,张贵声音从后面传了来。
崔允升等惊愕地回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