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之琮勐把桌子一拍,叱喝道:“你们大胆,竟敢这样威胁本院!”
张雄听后持刀走近问道:“这么说,中丞是不愿与我们一起举兵以清君侧了?”
“倒也不是!”
郭之琮果断秒怂,道:“朝中如今的确有奸臣,要清君侧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能草率,九边可只是你们一镇起兵?”
“自然不是,大同、延绥、固原、宁夏、山西五镇也会起兵。”
王承允回道。
郭之琮听后道:“看来只蓟镇与辽镇、甘肃三镇未参与。”
“甘肃太远,没联络,蓟镇和辽镇皆是他张国舅自己人,自然不会清君侧。”
张雄回道。
“这次朝廷改革卫所制,废军户,诚然伤及到了你们根本,夺了你们役使军户之权。你们六镇起兵欲清君侧,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你们可有想过一旦兵败的后果?”
郭之琮询问道。
王承允道:“岂能未深思熟虑?朝廷兵马无非集中在蓟辽与京畿,我们清君侧,打下京师确实很难,但如今朝廷锐意革新的根源其实不在京师,而在西山,以及在西山工业司名下的工厂作坊,那上百万工匠与百姓。西山那些人本是流民,只是被张国舅这个奸臣给变成了逼迫朝廷改革的鞭子。我们只要屠掉西山那些人,朝廷就没有了变法改革的鞭子,也就没有了动力。”
“正是这个道理。这些流民本就是多余之人,就该全部杀掉,而不使之成为朝廷负担。”
张雄跟着附和起来。
王承允继续道:“另外,除了屠戮西山,我六镇兵马一旦弃守边镇,就能南下如鞑子一样,屠掠关内百姓,亦如安史之乱之事,使朝廷疲于应付,将来待我们杀得天下生民大减,朝廷又不能聚歼我们时,自会招安我们。到时候,我们依然能为国守边。而朝廷则因为生民大减,自不必再需要改革而养更多生民,只怕光是为休养生息都得花费十年以上的光阴。”
“或许待我六镇兵马大乱关内后,鞑子也会再次入关抢掠,到时候朝廷只怕会对自己如今的行为感到更加后悔。”
张雄笑着说道。
郭之琮听后点了点头,又道:“话虽如此说,但你们可想过,朝廷是不是早就也预料到了这一步,且有所应对?”
“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王承允回了一句,道:“不管怎样,我们都不愿意如鱼肉一样任其宰割!真要是只靠饷银和养廉银过日子,谁他娘的还愿意在这苦寒之地替他朱家守关!”
“这样吧,你们六镇总兵和我们几个巡抚先上一道本,反对朝廷坏祖制,而撤卫所废军户。朝廷自然明白我们的言外之意,如果他们就此不再坚持这样做,自不必冒着九族之祸去与之刀兵相见,如果他们坚持,再像关内百姓举起你们的屠刀也不迟。”
“毕竟直接兴兵关内,到底会令你们武夫将来的权力更加受限。要知道,五代之乱就是因你们武将乱来导致,结果天下人莫不视武将主政为大忌!现在你们贸然为之,只会让将来武将的日子更加难过。我们毕竟不是鞑子,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做冒天下之大不韪事。”
郭之琮道。
王承允听后想了想道:“反正等其余五镇兵马到达宣府也需要时间,可以先上道本。朝廷若就此放弃撤卫所废军户之想法,自然皆大欢喜!”
因天启和他的宠臣们决定要撤卫所而废军户,对大明军制进行改革,故而一时间也就使得九边战云密布。
大明帝国边军中许多高级官将开始有了反意,蠢蠢欲动。
天启在这不久也收到了郭之琮、王承允的奏本,且对张贵等言道:“三个巡抚,六镇总兵,联名上疏,要朕恪守祖制,不得撤卫所而废军户,最重要的是不希望朕废军户,夺了他们合法奴役军户的权利。母庸置疑,朕要是不答应,他们是会要起兵的。”
“这本就在意料之中。他们如果真要因此起兵造反,朝廷自然也就只能应对这种结果。”
张贵说道。
兵部尚书卢象升跟着道:“关键是怎么应对,天下各卫所的军官自然都不愿意接受撤卫所,而废军户。”
“一旦他们都跟着相应,就不是小部分人引起的动乱。”
“更为重要的是,会导致边事大坏!”
“朝廷之前决定先这样做着,就是为了试探试探这些人,而如今试探的结果很明显,已经有六镇总兵和三镇巡抚在向朝廷暗示,如果朝廷执意这样做,他们似乎就要起兵造反!”
“国朝的总兵到底不是唐朝的节度使,他们和各级官校仍旧是朝廷任命的,故而不一定都一条心。”
“另外,兵饷钱粮也控制在朝廷手里,除非他们自己变成兵匪,南下劫掠,不然,他们就算起兵也持久不了。所以,以臣看,朝廷最应该担心的是,他们南下劫掠的问题。”
“一旦这样,他们就与流寇无异,且比流寇更难围剿一些。故而,真要继续改革军制,当要防备这些边军变成兵匪流寇!”
吏部尚书袁可立这时说了起来。
张贵点头道:“既然刚才大冢宰言,边军各级官校不一定都是一条心,那不如,直接砸银子先策反在卫所制中获利最小的军户和大部分下级军官,收买拉拢还想建功立业不想背上反贼恶名的中层军官,孤立上层军官!用医护兵凌迟解剖逆犯的法子,层层解剖,区别对待!”
“这是个好法子。九边有督抚、总兵、巡按,各营守备、千总、把总,还有各卫所千户百户,军户与营兵,以及民壮与乡勇,哪里都是想造反,都反对改革军制的。用银子策反和收买不想反乃至不敢反的,倒是比直接派大军围剿更划算,能节省不少粮秣,多花银子比多费粮秣好,还能避免大量边军变成流寇兵匪,进而屠掠生民。”
卢象升附和着道。
袁可立也点头笑道:“臣也附议。另外臣认为,三镇巡抚和六镇总兵的联名上疏,可以先留中,使其处于不明状态,待朝廷瓦解其内部后,再发下谕旨,令他们接受朝廷的安排,如果他们还欲起兵,自然就只能等着被朝廷瓮中捉鳖,治以谋反之罪!”
天启听点头:“就这样办。”
于是,接下来,大明朝廷这边开始利用自己的厂卫系统所拥有的强大情报能力,开始派出多路缇骑校尉去九边联络九边中下层官校,同时,资政学堂也派出候补官员假扮成江湖术士与赤脚医生、侨商等身份进入九边各镇,直接接触底层边军士兵与军户,而借着医治或救济军户的名义,建立各类组织,意在将来好发动士兵与军户,为朝廷出力。
而在明面上,朝廷则什么都没做,也对三镇巡抚和六镇总兵的联名上疏没什么回应,甚至连三边总督和另外几位巡抚被杀的事,也没问。
渐渐的,郭之琮、王承允和张雄等人有些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