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本堂。
诸皇子的学习之地。
昨日在宫外逛到天黑才回来的朱橚,舒心地坐在桌前,将四书五经摆在桌上。
旁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五弟,昨日我去慈宁宫找你了。
宫人说你不在,我到处都没找到你。”
朱棣对于自己这个五弟,尤为的好奇。
“四哥,我去宫外了。”
朱橚拱拱手说道。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隐隐对眼前的人很敬畏。
“怪不得。”
朱棣就要继续说什么,可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连忙坐正了身子。
其他皇子也是如此,等到那人进来后纷纷站起身喊道。
“见过夫子。”
朱橚照模学样地站起身,和诸皇子一起见礼。
对方先是点点头,然后走到朱橚之前。
“五皇子,老夫宋濂,以后就是您的授课先生了。”
说话的人个子不高,可在场的人谁也不敢看低了他。
浙东四杰中,只剩下宋濂一人。
朱橚仔细地打量着眼前人,身材有点发福,模样看着还有点和蔼可亲。
可周围皇子的敬畏,不像是作假。
宋濂见状,继续说道。
“殿下,老夫的课上有些规矩,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在这里提前和您说清楚,若是犯了错,可是要打手心的。”
随后,他将自己的规矩都说了一遍。
其中最让朱橚吃惊的,是上课的时间。
“五个时辰?”
宋濂点点头,“五皇子,其他殿下都是如此。
除了五个时辰外,还有一些课后的功课。”
说到这里,宋濂才想起自己忘了考察众人的功课。
他转头问道。
“四皇子,昨日的功课如何?”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朱棣,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先生,大部分,大部分记下了。”
宋濂点点头。
“四皇子,就从你开始吧。”
朱棣看了看旁边的皇子,众人都向他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先生请问。”
宋濂抽查了十句话,朱棣答上来八句。
他微微皱眉道。
“四皇子,课后还是要用功,这次就不罚你了。”
他说罢,并没有将戒尺拿起来。
言下之意,就是对方暂时过关了。
“夫子,学生谨记。”
朱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勉强过关了。
随后宋濂看向了六皇子朱桢,七皇子朱榑。
两人的功课就不如朱棣了,朱桢十句话能说上来六句就不错了。
朱榑就更差了,十句话只记得三句半。
“唉。”
宋濂叹了口气,毫不留情地抬起了戒尺。
“两位殿下,抬手吧。”
“啪!”
说着,朱桢和朱榑两人就疼的龇牙咧嘴的。
这样的惩罚,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受了。
可平时贪玩的时辰倒是一点没少。
“啪!”
在场的皇子,除了朱棣以外,个个都挨了打。
只是打多打少的区别。
朱樉和朱棡年纪大了,已然各自开府成婚。
不需要继续坐在这里受苦。
朱棣看着弟弟们样子,心中只是想着自己也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先生太吓人了,他都不知道朱标是怎么过来的。
立朝之前,朱标就跟着宋濂学习了。
朱棣不由得猜想,自己大哥估计也没少被打手心。
宋濂最后走到了朱橚面前。
“五皇子,听闻您之前看了不少书。
老夫要对你稍加考察一番。”
此言一出,旁边挨打的皇子都纷纷看向朱橚。
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迫切。
然宋濂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们大失所望。
“只是单纯的考察,五皇子您记得多少,如实说就好。
老夫之后也好为您制定课业。”
朱橚点点头。
“先生请问吧,以前我看过不少书。”
宋濂点点头,他从未纠结过朱橚的过往。
他只是授课的老师,只关心对方的学问。
“五皇子,可知任贤勿贰,去邪勿疑?”
朱橚想了想,脑海中立刻蹦出了答案。
“这句话应当是出自《尚书·虞书·大禹谟》。
说的是任用贤才不能有三心二意,铲除奸逆的时候不能犹豫不决。”
宋濂微微点头,能记得出处和大概的意思,算是不错了。
他又提问了十多句,每一个朱橚都能答上来。
“五皇子殿下的尚书,学得倒是不错。”
宋濂随即又提问了其他四书五经的内容。
《礼记》《春秋》《周易》等。
可让宋濂越发惊奇的是,无论他提问哪句。
朱橚都能把详细的出处和含义说出来,基本上没有错漏。
“奇怪了,五皇子之前和哪位先生学习过?”
宋濂记得昨日有人和他说,朱橚从未系统的学习过。
就连开蒙都没有,可今日却能把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
最重要的是,朱橚理解四书五经里每句话的意思,这可不是单纯的记忆能做到的。
“先生,学生之前的确没有先生教过。
都是闲时自己看的,可能看多了就记下了。
前段时间,学生还看了看通鉴直解。”
《通鉴直解》是专门为皇子编篡的书,也可以说是宋濂的教材之一。
不信邪的宋濂,就提问了几句通鉴直解中的内容。
朱橚已然是对答如流,此举不但让宋濂惊讶,更是让周围的一众皇子吃惊。
他们大概知道朱橚以前的事情,本以为他来了就是大本堂的垫底。
以后大家伙的日子能好过一点,朱橚可以为他们分担宋濂的火力。
可谁也没想到,头天的第一次考察。
对方就将他们所有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五皇子,你还看过其他书吗?”
此刻宋濂眼中的朱橚,已然从一块璞玉变成了明玉。
朱橚摇摇头。
“我也不记得了,看过不少。
先生若要考察,尽管问吧。”
宋濂点点头,故意找了一个刁钻的问题。
“其知见,人饰之。不知见,人匿之。”
面对掐头去尾的一句话,朱橚想了想便开口说道。
“韩非子·说二,上半句是上明见,人备之。其不明见,人惑之。
意思是说君主若是明察秋毫,那下面的臣子就会各自小心。若是糊涂,那臣子就会迷惑他。
若是君主圣明,下面的臣子就会奉赞他,若是君主昏庸,那臣子就会蒙蔽他。”
宋濂听完,只是转身从桌上拿过一本书。
“五皇子,四书五经上,老夫已然没什么可教您的。
这是老夫编篡的一本书,您可以拿回去看看,若有疑问尽管来问老夫。”
这本书原本是要给朱棣的,现如今宋濂毫不掩饰自己对朱橚的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