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庸呆住了,双手连摆:“方才是地龙翻身了,我才……误会,误会呀!”
“混账话”,马闲一把揪住张道庸胸口,恶狠狠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问问楼下这么多街坊,谁人看到地龙翻身了,就算是地龙翻身,怎么把衣衫也跑丢了?走,见官去!”
不少街坊已经挤上阁楼,闻言纷纷劝解,张道庸平日里名声很好,说他调戏良家女子,大家是说什么都不信的,不过众目睽睽之下,这事好像也说不过去呀?
“让一让,让一让”,郑垄挤进人群,一脸疑惑地看着张道庸。
张道庸央求道:“郑公子,你给大家解释解释,方才我为何到里间换衣裳?”
郑垄赶紧向诸位街坊解释,方才是自己打翻了油糕,这才请张道庸到里间去换衣裳的。
马恬只是嘤嘤地哭泣,张道庸上前鞠躬道:“姑娘,这只是误会,还望原谅。”
却见马恬抬起头来:“原谅?我还是没出阁的大姑娘呀,我……我可怎么再寻婆家?”说罢,马恬举起剪刀来,决然地向自己胸口刺去。
“马姨,不可呀!”郑垄一把攥住马恬手腕,那剪刀距离马恬胸口不过寸许。
郑垄死命夺下剪刀,马恬见求死不能,又大哭着向着窗口一跃而出,众人无不惊呼。
马恬上半身已然跃出窗外,多亏了马闲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脚腕,几个妇女拥上来,七手八脚将马恬拉了上来。
马闲悲愤地大叫道:“妹妹,我就你这一个亲妹妹呀,你寻了短见,我可怎么活,呜呜呜……”
“太可怜了”,马恬两次当众寻短见,博取到了最大的同情,大家再看张道庸,眼神已经有些变了,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无论如何,都得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
“大庭广众之下,这姑娘今后名声算是毁了?”
“地龙翻身,我怎么没感觉到,这不是信口雌黄吗?”
……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张道庸满脸尴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马恬哭倒在地上,谁劝都是一句话:“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这……这”,郑垄急得来回转圈,突然一跺脚,喝问道:“张兄,我有个法子,你看行不行?”
“快说,我都依你”,眼看马恬两次寻死,张道庸已经慌了神。
郑垄说道:“张兄你尚未娶妻,我马姨也尚未婚配,你看……?”
不少街坊附和道:“对对,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张道庸一脸无可奈何,思量半晌,仰天长叹道:“罢了,马姑娘,我……我娶你为妻可好?”
马恬只是哭泣,一句话也不说。
“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呀!”众街坊也着急了,只要马恬一点头,这事不就成了吗?
郑垄为难地说道:“张兄,这事情还得女方娘家先点头才行。”
众街坊点点头,都觉得言之有理。
马闲道:“我家远在云南崐宁,父母早亡,这可怎么办?”
“这个好办,你是她亲哥哥,俗话说长兄如父,你点头就算数”,郑垄说道,众街坊也纷纷附和,按照民间惯例,身在异地,长兄的确在这件事情上做得了主。
“那,那好吧,这门婚事我同意了”,马闲一脸苦相:“我妹子是内官监大太监郑大人的族妹,就住在德胜门大街郑府内,张公子,你几时前来迎亲?”
“哦,是下西洋的郑大人族妹啊,这可真是门好姻缘呀!”
“听说郑大人原本就姓马,郑姓氏成祖爷御赐的姓氏,好家伙,张公子好福气啊!”
“这就是老天爷牵线,让他俩凑成一对哩!”
……
街坊邻居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家都觉得这门婚事是天作之合。
郑垄抚掌大笑,走到马恬身旁,高声问道:“马姨,我来问你,你可愿意嫁与张公子?”
马恬不说话,但已经不再哭泣,郑垄俯下身子又问了一遍,众人终于听到了低低的一声“全凭哥哥做主就是。”
“好”,郑垄大喜,对张道庸一拱手叫道:“张兄,我明日在府内恭候大驾,请张公子登门向我义父禀明此事,诸位街坊,今日还请做个见证,来日还请赏脸吃杯水酒。”
众街坊轰然称好。
这日下午,张道庸给孩子们讲课,自己心不在焉不说,时不时就会有孩子混闹着大叫:“吃先生的喜糖喽,吃先生的喜糖喽!”也不知谁送来了几大包喜糖,孩童们吃得喜笑颜开,这课是没法再上了。
张家胡同这边喜笑颜开,德胜街政府内,郑垄却正在痛得大叫。
后院内,马恬正反扭着郑垄的胳膊,愤愤地道:“臭小子,把马姨耍得够狠呀”,手上一使劲,郑垄吃痛大叫:“别,别……别,马姨,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呀,有了如意郎君,就要打杀媒人不成?”
马恬手上再次加劲,郑垄痛得大叫:“马姨,轻着点,大事还没有收尾呢!”
“什么大事?”马恬道,手上却不自觉的松了劲。
郑垄揉着胳膊,倒吸着凉气说道:“那张公子明日定然会来提亲,但问题是,你想不想和你的如意郎君一起回云南?”
马恬眼睛都亮了:“还能让他和咱们一起回云南?”
“能,还需要使点小手段,我去求义父去”,郑垄起身就走,临出院门,转身一笑道:“马姨等不及入洞房了吧?哈哈。”
“啪”的一声,一粒小石子破空疾飞而来,郑垄闪电般一缩头,身后一堵砖墙被打出一个小坑,郑垄吐吐舌头,一溜烟去了。
郑垄一溜烟来到书斋,这件事,他总不能瞒着郑和。
书斋中,郑和正捻着半块龟苓膏,站在大瓮旁投喂金龟。
郑和笑道:“呵呵,阿垄来了,快看,这几尾金龟,也爱吃甜点呐!”,大瓮中,数条金龟摇头摆尾,吃得不亦乐乎。
郑垄在一旁坐下来,给郑和茶盏里蓄上些热水。
郑和一边掰着龟苓膏,一边不紧不慢地道:“听说你小子,今儿帮着你马姨,吊了一尾金龟婿?”
“嘿嘿,义父好快的消息”,郑垄笑道:“怎么能用‘钓’呢,我又没有用鱼饵,那是金龟自愿的嘛,嘿嘿!”
“嗯嗯,看来用‘蒙’更合适,呵呵”,郑和笑道:“说说看,那十二个家丁,你各自分派了什么工作?”
“嘿嘿,分工合作嘛!”郑垄笑道:“这十二人,有两人望风,有两人用竹竿戳窗户外头的灯笼和衣服,有五人负责使劲摇晃阁楼,还有人负责起哄和望风,还有我马叔,他轻功好,负责神不知鬼不觉地攀上房顶,揭下瓦来扔进房内……”
“哈哈哈”,郑和憋不住笑起来:“好你个阿垄,一肚子鬼胎,不过这件事,你办得还有两处瑕疵。”
“哦?请义父名言”,郑垄说道。
郑和将最后一小块龟苓膏扔进大瓮,在一旁的铜盆里洗洗手,说道:“头一件,你可知张道庸人品如何?若是个衣冠禽兽之人,你这不是亲手把你马姨推进火坑吗?第二件事,你马姨一旦成亲,还怎么和你一起回云南崐宁?”
“义父说得对”,郑垄笑道:“第一件事,张道庸的人品绝无问题”,郑垄将在张家胡同中的所闻所见说了一遍,郑和也暗暗点头。
郑垄又笑道:“第二件事,这不是还有义父您呢嘛,再说,这是可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好小子,连我也算计进来了,够阴险,哈哈”,郑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