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小步舞,是一种将猥琐发挥到极致的游击战术。
以此时为例,甘宁作为主帅在重围之中充当诱饵,搅乱敌军阵型,后军趁机分为甲乙丙丁四个方位,找好各自的有利位置。
然后由甲率先发起攻击,进攻敌军的薄弱之处,在局部战场上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打完就跑,进而进一步扰乱敌军阵型。
再由乙来接力发起进攻,同样是进攻薄弱之处,一样是打了就跑,再然后是丙、丁。
当然,顺序其实无所谓,关键在于这个节奏,这四个甲乙丙丁是绝不深入到敌军深处的,必须确保自己随时跑得掉。
如果惹毛了敌军,敌军追上来了呢,反正大家的船只也没有代差,都是同一条江水,速度也差不多,甘宁这边的将士是半职业水师还相对专业一点,速度跟快一点。
追来得敌军少了,就回头吃掉敌军,追来的敌人如果多了,那就一直跑,正好给友军创造有利条件,勾引来的敌军越多,友军的压力就越小。
如果四个小分队都有大批的敌人追,那甘宁的重围也就围不上了,他们五支兵马甩开敌军后在约定的地方汇合就行了。
这样的战术动作使得他们的斩获一直不会很大,但胜在频繁,一次哪怕是只杀伤数十人,十次就是数百人,多来个几十次,这斩获也很可观了。
事实上就算是不能把敌人打得崩溃,也能生生把敌人给撩得烦死。
每一次交战都是浅尝辄止,让敌人被他们牵着鼻子遛狗,憋屈得无处发泄,在手忙脚乱中经手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摧残。
因为自己一方是早有准备,而且是四个梯队轮流进攻,有充分的时间养精蓄锐,敌人在完全没有主动权的情况下只能被动的疲于应付,东边被咬一口西边再被咬一口的,时间长了这士气肯定受不了。
甚至在慌忙中导致主动暴露出破绽什么的被抓住,自然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用切格瓦拉的话来说,就是“优美的小步舞蹈”。
这套战术,应用于现代的反殖民战争之中,在武器拥有巨大代差的情况下都能打得赢,更何况是此时呢?
益州军是第一次碰到如此猥琐的战术,从中午一直打到下午,从下午又一直打到黄昏,你说伤亡惨重吧,也没有,他们因阵型混乱自己撞自己撞坏的船远比战损来得更多。
但每个人都累得跟王八犊子似的。
那贼军的骚扰是半刻也没停过,但打了这么长时间的水战,但一大半以上的益州军压根就没跟敌军接触过。
光特么来还来去的操船了。
整得大家全都晕船了。
仗还有这么打的?
在不知第几次被当做狗一样的溜了一圈之后,严颜终于是忍不住了,愤恨地将手中弓箭往船上一摔,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仗打了一下午了,吾为前锋,去是一矢未发,将士们如今皆已经是疲惫不堪,阵型更是已经七零八落,如此下去,我军岂不是要必败?”
“可恨赵将军根本不懂兵事,若非是他一直催促于我,贸然冲锋让甘宁寻了空隙入阵,这仗,如何会打成这样?!若是排好密集阵型,与贼寇堂堂正正而一战,此战早就胜了!”
“严司马,慎言啊!”
“不慎了,仗打成这样太憋屈了,吾等必须要想个破敌之法了,否则今日若让他甘宁在江州要害之地任意驰骋,来去自如,吾等江州水师,尽成天下笑柄已。”
“舵手听令,左转舵航行,脱离旁人船只,等着贼军来打。”
属下一听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司马,这……您身为军中司马,怎可轻涉陷境,充当诱饵?”
“贼军匪首甘宁都能亲入重围充当诱饵,我如何就不能?此战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输了,我身为江州别部司马,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转舵!”
“这……喏。”
也是巧了,正好赶上这一波,刚刚在逃跑时干掉了一艘明显上了头,穷追不舍的敌船的阎璞该起舞了。
忍着些许疲惫打了个哈欠,看到严颜的船只孤零零的驶出来落了单,二话不说就指挥旗语冲了过去,再一次以七艘船围攻了他一艘。
然而那严颜对此也早有预料,见状非但不跑,反而主动朝着阎圃的船只方向驶来,没等阎璞使钩,反倒是他先主动使钩钩住了阎圃的船,主动拉着钩子将两艘船只靠在了一起。
而后先声夺人,拿起硬弓来连开四箭,直射得船上三个人全都应声而死。
“弟兄们,援军稍后便到,随我一起跟这些胆小的鼠辈拼了!”
说着,却是率先扛起一块大盾牌,顶着阎圃船上的箭雨就率先跳了过去,落地后直接以一个地滚刀之法滚着就在阎圃的船上冲杀了起来。
“原来如此,竟是主动入瓮,借此来缠住我么,被人当软柿子了啊。”
说着,阎璞深吸了一口气,同样也穿戴好了自己的全身铠甲,大喝一声:“随我杀!”
至此,却是这两只兵马打了一整个下午之后,第一场接舷战终于打响了。
“保护阎司马!”
“啊,这贼将好厉害!”
却见严颜一把宝刀上下翻飞好不凌厉,一个人冲锋作为箭头,飞快的就在船上本就不怎么厚实的汉中军军阵之中冲出来一个很大的缺口。
阎璞见状也是愤怒不已,他这人素来谨慎,本不愿意轻易拼命,然而此时身在船上,船下便是长江水,他再躲又能躲到哪去?
他身上穿的甲胄都有五六十斤,就算他水性再好,这时候跳河也是十死无生。
逼不得已之下,阎圃也发了狠。
‘反正老子也是两条命,就算战死了大不了回二十一世纪也就是了,你才一条命,老子没理由怕你。’
这么想着,同样也是一首挥舞着大盾,一首挥舞着短戟,仗着自己身上的铁甲坚固,对敌军慌乱砍来的刀刃避也不必,就这么与严颜的那些部下厮杀了起来。
却听咣得一声,甲板上一阵晃动,抬眼一瞧,却见自己麾下的另一艘船终于驰援而至,从后面狠狠的装在了严颜的船上,因为他们的船和严颜的船已经贴上,这才一阵晃动。
“我们的援军来了,弟兄们杀呀!”
严颜则头也不抬地喊道:“弟兄们不要怕,庞司马的船也来了,很快就会支援我们,狭路相逢勇者胜,跟他们拼硬的!”
“可是司……司马,庞司马拐,拐,拐了个弯,他走了啊。”
“嗯?”
严颜一愣,抬头一看,就见本来正在驰援他们的庞乐和其麾下的两条大船,明明离着此处战场已经很近了,却是真的就这么在他们的面前转了个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严颜的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