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轮朝阳自天际冉冉升起,溪隐村从晨雾中醒来,勤劳的农户们早已来到田间开始劳作。
微风吹来,稻田里卷起了金色的波浪,将稻香送入鼻尖,让汗流浃背的农户们脸上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在荆溪边做完早功的卫辰踏上了回家的乡间小路,不时和田里的乡邻打着招呼,恭维几句田里庄稼长得好之类的话,就能让这些农户高兴好久。
快到家的时候,卫辰看到卫如意正坐在大树下,和一群大妈大婶聊天,卫如意眉飞色舞地说着些什么,一旁的大妈大婶们都是一脸的羡慕。
“咦,如意,那不是你家秀才公吗?”一个眼尖的大婶看到了回家的卫辰,便跟卫如意说。
卫如意扭头看到卫辰,笑着挥手招呼卫辰过来。
卫辰快走两步,走到卫如意面前,先喊了一声姑母,又跟周围的大妈大婶们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咳咳,那个……”
卫如意清了清嗓子,满脸都是骄傲:“辰哥儿啊,你再给姑母说说,你这个廪生有啥用,姑母记性不好,老是记不住。”
卫辰不由地心里好笑,以前还真没发现姑母身上暗藏着的显摆属性,就这点事儿,回老家这三天,自己都已经来来回回重复了不下二十遍了。
姑母还真是乐此不疲啊。
不过,既然姑母喜欢,卫辰当然得全力配合。
于是,卫辰不厌其烦地将廪生的特权和好处,用简白的语言描述了一遍:“廪生就是秀才中的第一等,衙门每个月都会给我六斗米,还有鱼肉油这些杂七杂八的廪补。”
这个时候,坐在卫如意周围的大婶大妈们十分捧场地发出一片惊叹声,而卫如意脸上的笑容和骄傲也随之更加浓郁。
“还有呢,我听你说还能和县老爷平起平坐啥的?”卫如意提醒道。
卫辰这个汗啊……,不是吧姑母,记得这么清楚,还说自己记性不好?
“是见官不拜,而且我可以呈送拜帖,随时求见县尊。哪怕犯了错,衙门也不能打我板子,更不会滥用刑罚,除非学政大人削了我的功名……”
“呸呸呸,说这些不吉利的做甚!”卫如意听到这,急忙打断了卫辰的话,嗔怪地瞪了卫辰一眼。
“当然,侄儿定不会知法犯法,学政大人自然也没理由革我的功名。”
卫辰拍着胸脯连连保证,卫如意这才喜笑颜开。
“啧,怪不得都要考秀才,原来秀才老爷这么厉害呀!”
“才十一岁就中秀才,再过几年一准考个状元回来。”
“如意啊,你可等着享福吧。你家辰哥儿这么出息,以后指不定能做大官呢!”
周围的大妈大婶们又是惊讶又是羡慕,纷纷称赞卫辰的聪明争气,让卫如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哪有哪有,都是辰哥儿自个人读书刻苦,寒冬腊月也是一大早爬起来看书练字……”
卫如意嘴上谦虚着,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卫辰在旁边跟着傻乐。
卫如意往日里并不是很喜欢唠闲磕,这两天却总是主动往大妈大婶群里钻,不论她们聊什么,总能将话题转移到卫辰身上,然后享受大家的羡慕嫉妒恨,开心一整天。
这次也一样,享受完大家的各种羡慕和恭维之后,卫如意才依依不舍地和卫辰一起回家。
一路上,卫如意脸上的笑容就没间断过,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二人到家时,张明已经准备好了骡车,正招呼伙计们往上搬箱子。
卫辰见状,不由惊讶道:“姑丈,咱们今日就要回宥阳?”
“是啊,酒坊那里一天都离不开我和你姑母,这回告假回来住了三天,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再住下去,盛老爷怕是都要派人来催我们回去了。”
张明一边把捣蛋的儿子抱上车,一边笑着回头对卫辰道。
“唉,这三天真是一晃眼就过去了,感觉咱们才刚回来没两天啊。”卫如意轻声埋怨一句,望着院门口的大柳树,眼神中满是不舍。
“姑母不想回去,是因为舍不得她那些捧场的听众吧?”
卫辰大概猜到了卫如意心里的想法,不由地有些好笑。
显摆,也是需要分对象的。
搬到宥阳城里住时,张家已经算是中等人家了,和周围的邻居条件也都差不多,卫如意和那些新邻居们显摆,自然不会像在老家这里一样,有那种咸鱼翻身的畅快感觉。
尽管卫如意对这段扬眉吐气的日子恋恋不舍,但总算是没耽误正事,一家人最终还是坐上了骡车,踏上了返回宥阳的旅程。
一连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终于看到了远处高大宏伟的宥阳城,赶车的张明精神一振,当下一抖缰绳,车轮飞转,载着一行人驶入城门。
车子一直在颠簸,转过几个巷口,终于来到了一家人在城里置办的宅子前。
卫辰挑开车帘子,刚想下车,就听有人喊道:“贤侄!”
卫辰循声望去,见是盛家大老爷盛维,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礼物的家丁。
“原来是盛伯父啊。”
卫辰笑着抱拳行礼。
那边张明和卫如意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见盛维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颇有些不好意思:“盛老爷,我们安顿好家里,今日就回酒坊上工。”
“老夫不是来催你们上工的。老夫此来,是有另一桩要紧事要与贤侄商议。”
盛维叹了口气,神情怅然。
卫如意和张明夫妻俩面面相觑,在他们印象里,盛维向来都是智珠在握、镇定自若,何曾有过这等颓丧模样?
“进去再说吧。”
卫辰将盛维请进前厅就坐,卫如意忙找了个水壶给盛维倒茶。
“不必麻烦了。”盛维拉住卫辰,苦笑道:“我现在心里火烧火燎,哪有心情喝茶?”
“那就更得降降火了。”
卫辰从卫如意手里接过一碗白水,摆到盛维面前。
“唉……”
盛维端起碗来一饮而尽,而后重重一叹:“大难临头了,贤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