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辰自渡船攀梯而上,便见画舫上飞檐走阁,凋栏玉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所谓画舫诗会,并不只有一艘画舫而已,而是由十余艘大型画舫组合而成。
十余艘画舫停泊于一处,彼此以廊桥相连,组合成一片宛如平地的宽广会场。
“不愧是扬州盛会,果然气派繁华。”
卫辰正感叹间,就有一管事模样的中年人领着两名青衣小厮上前,管事恭敬抱拳道:“敢问公子,是哪家诗社的才子?”
诗社?
卫辰微微愣神,只觉一头雾水。
“海棠诗社,他是海棠诗社的!”
卫辰身后,盛长枫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指了指卫辰,又指了指身旁的盛长柏:“我们都是海棠诗社的!”
“海棠诗社?”
管事皱了皱眉头,心里暗自滴咕:扬州八县学,一府学,大小诗社数十个,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什么海棠诗社?
一旁的小厮连忙提醒道:“这海棠诗社是城里几位大人家的小公子自办的,这几位公子……”
小厮顿了顿,瞥了盛长枫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几位公子,皆不曾进学。”
其实这小厮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海棠诗社的主要成员,虽然都是扬州城中的官宦子弟,却是不受重视的庶子。
管事也是极有眼色之人,闻言心中已是了然。
难怪他没听说过这海棠诗社,原来这诗社连个正经生员都没有,就是几个半大公子哥关起门来自娱自乐的产物,这样的诗社,品味格调能高到哪里去?
不过……
管事又看向盛长枫身边的盛长柏和卫辰,这两人年纪不大,倒确确实实是一身生员打扮。
他们真的是海棠诗社的人么?
管事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当下就让那小厮领着卫辰三人去往海棠诗社所在的雅间。
路上,盛长柏看向身旁的盛长枫,面色不善,低语道:“三弟,我和兴云什么时候成了你海棠诗社的人了,怎么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盛长枫嘿嘿一笑:“二哥,你有所不知,这画舫诗会和别处不一样,是以诗社集体比试的,巴拉巴拉……”
听了盛长枫一番解释,盛长柏与卫辰都是恍然大悟,原来这画舫诗会不是个人赛,而是团体赛。
盛长枫十分得意道:“现在的诗社可不好加入,要想入社,少说也得考察个十天半个月的,还好我是海棠诗社的三位副社长之一,这才能特批你们临时入社。”
“这么说,我和兴云还得谢过你接纳之恩喽?”
盛长柏没好气地瞪着盛长枫,他之前很少关注诗会雅集这方面的消息,还真不知道要加入诗社才能赴会,这才被自家弟弟摆了一道。
“欸,提什么谢字,都是自家人嘛。”盛长枫小手一挥,端的是云澹风轻,潇洒豪迈。
盛长柏气极反笑,伸出巴掌,作势要往盛长枫脑门上呼去,盛长枫连忙躲开,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盛长柏只能无奈叹气。
卫辰对此倒是并不在意,而是饶有兴趣的问道:“长枫,你方才说你是海棠诗社三位副社长之一,光是副社长就有三位,看来这诗社规模不小啊,这次诗会,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额,这个……”盛长枫的目光有些躲闪,只是一个劲地搪塞:“哎呀,你们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诗会会场由多艘大型画舫组成,每艘画舫都有两到三层,一层甲板上布置了许多散座,层则是雅间,各自以屏风隔开。
卫辰三人跟着那青衣小厮上了楼,走进了角落里的一间雅间。
迈步进去,只见迎面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不少点心吃食,桌边坐了三位锦衣华服的少年。
见到盛长枫进来,三位少年都是兴奋地招手:“长枫,这里!”
盛长枫朝三人打了个招呼,又对领头那人道:“社长,我把我二哥和卫家哥哥都给请来了,为咱们海棠诗社壮壮声势!”
“这两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盛则诚和卫兴云?”
海棠诗社的社长和盛长枫差不多年纪,听到卫辰和盛长柏的名字,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搓着手上前:“久仰二位大名,在下韩垣,忝为海棠诗社社长。”
另两人也起身自我介绍:“在下王章,是海棠诗社副社长。”
“在下卢哲,也是副社长。”
看着面前这三小只,卫辰和盛长柏疑惑地对视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诗社其他社员呢?”
韩垣干咳一声,面色尴尬,王章和卢哲脸上微红,同样心里发虚。
盛长枫咬了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们海棠诗社,加上你们两个新加入的,一共六人,都在这里了。”
卫辰听了差点吐血,合着你们诗社就一个社长,三个副社长,下面一个普通社员都没有啊!
盛长柏这时候也琢磨过味来了,敢情盛长枫死乞白赖拉着他和卫辰来诗会,就是为了忽悠他们给海棠诗会当免费打手。
想明白这一点,盛长柏当下怒气冲冲地瞪向盛长枫,盛长枫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盛长柏平日里不温不火,但一旦发起飙来,气场强得吓人。
韩社长和另外两位副社长被吓得瑟瑟发抖,心里忐忑不安,生怕卫辰和盛长柏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唉……”
雅间中静了好一阵,卫辰忽的悠悠一叹,打破了沉默。
他看向小鸡崽子般缩在一旁的韩社长,温言道:“卫某初来乍到,还请韩社长将这诗会的具体流程给卫某说上一说。”
盛长柏听卫辰这么说,颇为讶然,但转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卫辰的意思,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盛长枫如蒙大赦,赶紧朝韩社长使了个眼色,韩社长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看样子,卫辰和盛长柏还是想要参加诗会的,只要能把这两人留下,海棠诗社一定能在诗会上一鸣惊人!
韩社长与三位副社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
“咳咳!”
韩社长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道:“其实画舫诗会创办之初,并没有什么固定的形式,但慢慢的,许多人发现借助诗会可以扬名,便开始暗中斗狠,甚至还有买诗卖诗的情况出现,府学的赵教谕不忍好好的诗会被这些人糟践,就出面定下规矩,与会之人皆须遵守。”
“赵教谕就是赵骆声老先生。”一旁的盛长枫补充道:“赵老先生是扬州的文坛泰斗,也是画舫诗会的评判先生之一,大家都对他很服气,他制定的规矩也就延续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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