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奉旨办差,无关人等通通闪开!”
深夜的汴京城,南薰门大街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劲装骑士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清冷的月光下,隐约可见这队人马腰间兵刃反射的冷光。
汴京宵禁时间极短,几近于无,如今虽非上元佳节,但街上仍是熙熙攘攘,热闹至极。
眼见一队骑士气势汹汹狂奔而来,街上行人无不慌忙避道,一时间搞得南薰门大街鸡飞狗跳。
街口当值的衙役看清当先一人手中所持令牌,不由心中一凛,赶紧指挥人手将拦路的栅栏搬开。
而后,便呆愣愣地看着这队骑士策马从自己面前呼啸而过。
“头,这大半夜的,皇城司奉旨办什么差啊?”
“不想死就别多嘴!”
班头狠狠瞪了手下一眼,然后指挥着其余人将道理彻底清理干净,保不齐那些爷还得再回来。
秦朝时有“黑冰台”,汉武帝时有“绣衣”,三国曹操设“校事”,唐朝时也有“丽竞门”。
这些都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监察机构,扮演的角色与众所周知的特务机构“锦衣卫”相差无几。
而皇城司,便是大周的“锦衣卫”,除了负责皇城的安全外,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刺探各种情报,监察文武百官。
在大周,皇城司虽然不像锦衣卫那样权势滔天,但也足以让大部分人闻而生畏,一个小小的衙役班头自然不敢触这些人的霉头。
没过多久,汴京城南的大周贡院便迎来了一队不速之客,正是从南薰门大街策马而来的皇城司数十骑。
为首的都头顾万出示了一道手谕后,闭门锁钥的贡院便缓缓打开了大门。
“守在门口,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
顾万吩咐手下守好大门,便在数名皇城卒的陪同下,进入了大周贡院,径直往至公堂而去。
到了至公堂,看到门口候着的一众考官,顾万也不啰嗦,高声道:“左庶子杨元震何在?”
一连问了三遍,才听到一声有气无力的回答:“本官在这儿……”
人中都被掐紫了,这才终于醒转过来的杨元震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总算在属下书吏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看着门口的顾万等人,一脸迷茫。
顾万见此不由眉头微皱,朗声道:“陛下口谕,召杨元震即刻入宫觐见!杨大人,请吧。”
杨元震闻言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看向一旁的副主考以及诸位同考官。
副主考无奈解释道:“总裁,兹事体大,下官不得不遣人上报陛下。眼下陛下既然还愿意召见总裁入宫觐见,可见对总裁您还是信任的,只是要问清此事缘由罢了。总裁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在陛下面前自证清白。”
杨元震闻言沉默良久,终是悠悠一叹:“也罢,索性本官从未做过这舞弊之事,既然问心无愧,走这一遭又有何妨?”
说罢,便朝众考官拱了拱手,随顾万等人出门去了。
顾万对杨元震倒也颇为客气,不仅没有以对待罪犯的态度对待他,还亲自将他扶上了马车,这让杨元震心中也不由为之一宽。
顾万带上十几名手下随杨元震一同入宫,皇城司大队人马则留了下来,封锁整个贡院,挨个盘问剩下的十几位考官。
如果泄题确有其事的话,杨元震作为主考官自然是嫌疑最大,可其他的考官也一样有嫌疑。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贡院一步。
……
崇政殿后殿。
大礼参拜后,杨元震便跪在阶下,战战兢兢地等候赵真问话。
御座上的赵真打了个呵欠,又揉了揉眉心,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显然也是被刚刚被从睡梦中叫醒。
两年多过去,如今的赵真愈发显现出老态,一晚上睡不到两个时辰的好觉。
无端被搅了清梦,还是科举舞弊这样的大事,可想而知,赵真心底必然是十分烦躁。
不过,赵真一贯不迁怒于人,饮了半碗参汤提振精神后,听着下面人的禀报,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
因而他并没有一怒之下就将杨元震下狱,而是命皇城司打开宫禁,将杨元震带进宫来问话。
赵真凝目审视着手中这份河南乡试黄榜,手指轻叩桌桉,眉头越拧越紧。
“一百二十名新科举子,禹州就占了十六个,就连第一名的解元居然也是禹州人,杨卿家,你身为乡试主考,就没有什么要向朕解释的吗?”
“回禀陛下,臣冤枉啊!”
杨元震赶紧膝行着上前几步,叩首痛陈道:“微臣承蒙陛下简拔,为国家取士,从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之处。
这一百二十名新科举子,也并非微臣一人独断,而是众考官合议而来。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召来其余诸位考官,一问便知。”
赵真看向一旁负责勾当皇城司诸事的老内侍,见他默默点了点头,便知杨元震所言非虚。
既然阅卷过程没有问题,难道是有人事先泄题?
可是秋闱以前,就连杨元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乡试主考,直到临考前七日,赵真才突然下了任命。
之后,更是连家都没让杨元震回,直接就把他从翰林院送进了命题的院子,一路上都有皇城司的人严加看管。
如此严格的保密体系,按理说,杨元震应该根本不会有泄题的机会,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赵真望了眼跪在阶下惶恐不安的杨元震,不由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皇城司都头顾万匆匆奔至殿外,老内侍看到顾万,当即向赵真投去问询的目光,见赵真点头,便出殿与顾万低声交谈了起来。
不多时,老内侍就提着一个木盒回到赵真身边,与赵真耳语了几句,又将那木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摆在了御桉上。
杨元震低头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往御桉上望了一眼。
似乎是一本书?
杨元震心中没来由地一紧。
而此时,赵真已经翻开桌桉上那本厚厚的书册,按照老内侍的指点,翻到某一页,然后与一旁的乡试首题两相对照。
片刻后,赵真脸上登时就变了颜色,将那书往御桉上狠狠一拍,犹觉不解气,又捡起来往阶下用力一掷,扔到了杨元震脚边。
“好你个杨元震,到了朕面前,还敢虚言欺瞒!这是从郭进住处搜出来的,里面清清楚楚写着你出的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