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以来,苏青繁反复设想在大唐滋润的活下最佳方式便是装神弄鬼。
为此苏青繁想了无数的招式,想过了无数种可能。
甚至马三宝、曲辕犁、四轮马车等等也曾构想过。
唯独没想过的是要面见当今圣人。
在大唐阶级壁垒严苛,区区一介贱民想要见到当今圣人,那难度无亚于李渊走出太极宫。
尽管苏青繁有着其它平民百姓不可比拟的优势,那也是一项艰难的挑战。
看着老者的尸体,苏青繁皱眉。
都道入土为安,可是此刻的苏青繁根本没有能力做到。只能胡乱的扒了些野草将其覆盖,不至于曝尸荒野。
几日以来体力透支的严重,强忍着不适吞咽了那株野菜舔了舔龟裂的唇。
苦涩,一股草酸味瞬间袭来。
几欲作呕!
就连树皮也被苏青繁啃食了大半。
好一番适应之后,终于恢复了稍许的气力。
再次的给老者的尸首一礼,而后一鼓作气的朝着长安城走去。
二十余里的距离,几次想要放弃,可是每当他想起他那老者的眼神都会为之一振。
“活下去!替老夫看一眼即将到来的盛世!”
盛世将临了,又为何放弃?
更多的是求生的本能支撑着苏青繁来到了长安城脚下。
抬起头,长安城气势恢宏,雄伟。
望着是便令人心生敬畏。
进出的人络绎不绝,马匹在城郭外嘶鸣,一架架马车上不时传来贵妇悦耳的笑声。
往来的人笑若春风,洋溢着自信的神采,尽皆挺起胸脯,呼朋唤友的好不潇洒。
与城外的流民是那般的格格不入,却又真切存在。
长安城啊,长安城。
一道城墙,十二道门仿若将世界分割成了两半。
城外的流民只欲苟延残喘的活着,城内的人青牛白马七香车。
这雄伟的城屹立于华夏这片土地之中,无声的诉说着它的辉煌!
流民日渐汇聚,长安城外有身着青衣小吏支起了数口大锅熬煮着粟米,散发着阵阵清香。
流民们接着过小吏盛过的粟米粥,无不感动的拜谢圣人恩德。
看着粗瓷大碗之中盛着浑浊的粟米粥,飘散着零星的蔬菜沫,苏青繁心神再次的震荡了。
这粟米粥大概是初唐时最主要的食物了!更何况粥中还飘散着零星的菜蔬。
蔬饭,在唐初也只有大户人家才会经常食用。
难怪身边的流民会感慨圣人的恩德,这也正说明了李世民登基之后在乎民心。
苏青繁苦笑,这在他看来难以下咽之物,没有多余的滋味,却是很多流民一辈子都未能吃到之物。
小吏们格外的卖力,一锅一锅的粟米粥不断的熬煮着。
自从来到大唐,苏青繁第一次尝试到了吃饱的滋味。
也正是饱受了挨饿的滋味,看着身边的流民,苏青繁恍惚间难过的无以复加。
初唐啊,何至于凋敝如此!
且不说物资的极度匮乏,可仅仅是饱腹之物便也是如此的难以下咽。
看着小吏们反复熬煮的醋布,苏青繁几欲反胃。
苏青繁更清楚的知道,那醋布在不断的熬煮之后,最后还会流通到市场之上被当做百姓缝补的衣裳。
这便是大唐吗?
这便是骄傲的唐人吗?
何至于凄凉如此!
不行,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便一定要为大唐做些什么!
原本装神弄鬼的念头刹那间烟消云散。
想起那老者的眼神,想起自己几日来的求生,听着身边流民们轻声交谈。
他们没有怨天尤人,更没有去议论谁是谁非,更有人嚷嚷着突厥犯我边疆域,戮我同胞....
不知觉间苏青繁泪如雨下.....
流民们啊,你们可知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更加更加...更加的困难.....
旱灾,蝗灾,雪灾接踵而至.....
国库空虚的令人落泪,五姓七望贪婪的令人发指!
到了那时长孙皇后所织的布又能救济几人?
到了那时你们之中又有多少人能够活下去?
苏青繁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承诺了之后触发了系统。
那一定是冥冥之中要自己改变这一切。
苏青繁从来不信鬼神,却稀里糊涂的来到了大唐这糟糕的时代。
苏青繁从不信任命运之说,却偏偏系统要自己在三日之内见到李世民!
或许是上天不忍百姓受苦,动了恻隐之心,让自己来到这个时代。
可上天你又为何不断的降下天灾!
呵!
什么上天!
纯粹是无稽之谈!
自己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初唐物资极度匮乏的之下,依旧能够灭突厥,李世民被天下共尊为天可汗!
要知道天可汗可不仅仅是尊称那么简单,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权利,藩属国新王上位都需要禀告唐王朝,以期昭告天下!
李世民更有调动藩属国军队的权利!
大唐之威,煌煌不可之终日。荡平吐谷浑,翦灭薛延陀。高昌仅因不尊天朝上国便惨遭灭国。
甚至一介文臣,使者在不使用任何大唐兵士的情况之下,都能灭国三十余....
李世民骄傲的说道:今中华强盛,徒兵一千可敌夷狄数万,夷虽众,有何惧哉!
李世民便在那长安城中,一众在华夏历史之中闪烁着熠熠光辉的文臣武将便在那长安城之中。
可是自己一介贱民,如何能见?
苏青繁可没忘记小吏给自己盛饭时的姿态是何等的趾高气昂,是何等的轻蔑。
阶级的壁垒几乎使得苏青繁为之绝望。还未靠近身着青衣之人,那会立刻遭到他们的呵斥。
仅仅是青衣啊!
最多九品罢了,甚至是不入品的小吏。
去县衙么,最大的县令也不过七品罢了,华夏历史上唯一的五品县衙还得等到唐玄宗李隆基之时。
若是指望县令推荐自己给圣人,只怕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区区一介贱民,也敢妄言上达天听?
县衙的牢狱关的就是你这种没有户籍的贱民......
苏青繁惆怅,户籍真是要命的问题。
可最惆怅的还是如何能够在三日之内见到李世民,否则三日一到便可与大唐告别了。
一愁莫展之间只能看着夕阳不断下坠,用不了多久长安城怕是要宵禁了,也不知道衙门的漏刻还剩下多少。
蜷缩在歪脖子树下苏青繁眺望着长安城,正准备休息间忽然见到一队兵士出城!
望着那骑着高头大马的人苏青繁大喜过望!
绯袍!竟然是绯袍!
将领竟然身着常服,看来只是寻常的巡逻罢了。
而长安城之中能有身着绯袍的将领多如牛毛。可是能领着兵士巡逻的应该便是十二位的中郎将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位,苏青繁匆忙的起身朝着他走去。
想起了无数措辞,正欲开口之中只听那人喝道:“尔何人,速退!”
高高悬起的兵戈直指着苏青繁,余下士兵警戒,做战斗状。
苏青繁的心砰砰直跳,暗道自己的冒失。
深呼了一口气,叉手一礼道:“不知将军是哪卫,小民有要事相告!”
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居高临下的望着苏青繁,皱眉问道:“吾为左武侯中郎将,尔速速退去。饶尔不死。”
闻言苏青繁大喜,苏青繁知道自己能否见到李世民那便要依靠眼前此人了。
只是此刻他不应该驻防在玄武门,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苏青繁来不及思索,便再次高声道:“将军,小子有事相告!请将军行个方便!”
那人撇了苏青繁一眼,不屑的冷漠喝了声:“滚!”
缰绳一甩,不在理会苏青繁,欲调头离去,也没有鞭笞一介平民的兴趣。
苏青繁大急,不由得上前一步大喝道:“李君羡!我有要事求见圣人!”
李君羡闻言为之一愣,转过身回头看着苏青繁问道:“尔一介白身,何故识得我?”
见他态度迟疑,苏青繁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叉手一礼,恭敬道:“将军之名不正是将军告诉小子吗?”
李君羡仔细打量着苏青繁,眉宇微微一皱:“本将军今日才调任左武侯中郎将,你何故得知?”
苏青繁缓缓的舒了口气:“将军可否移步,小子确实有要事相告。”
李君羡迟疑了些许,见苏青繁孤身一人,索性无事,便熟练的翻身下马。
不悦道:“你有何事,速速报来。见圣人之言,勿在多言了。”
或许是李君羡今日调任左武卫的缘故,心情大好,又见这平民识得自己,才愿意花费时间浪费在一介平民的身上。
否则平日里又哪会与一介平民多言语半句。
区区白身也妄言面见圣人,也不怕闹了笑话。
满不在乎的看着苏青繁,他道:“将军,天下初定,百业待兴,小子有振兴天下之力,三省六部之位将任由小子挑选。还请将军引荐圣人,他日小子必为厚报!”
苏青繁知晓一味的求助并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索性用大话喝住他。
谁知李君羡却是嗤之一笑,不由得指着他道:“你这小子也不怕话大闪了舌头,三省六部任由你挑选?”
他摆了摆手道:“也罢,今日本将军心情不错,听尔鼓舌实在浪费时间。”
李君羡转身便欲离去,失去了对苏青繁所有的兴趣。
苏青繁又是移步向前,高声道:“将军留步!”
李君羡转过身,怒意的看着苏青繁:“小子,你觉得本将军的刀不锋利乎?”
苏青繁摇头:“将军,小子绝非夸夸自谈,莫说三省六部任我挑选,就连太尉、司空、司徒小子也有能力将之握在手中!”
李君羡皱眉,也不知道眼前的小子哪里来的自信,看似不像说笑。
缓声道:“我看你小子有些自信,不如到我帐下谋得一官半职如何?”
又说道:“待时机成熟,本将军亲自引荐给圣人。”
苏青繁摇头:“小子之才非圣人不可用!将军何不成人之美?”
李君羡皱眉,苏青繁紧接着道:“以将军之职位引荐小子不过举手之劳,若是惹恼了圣人,以将军之恩宠,不过训斥一番罢了。”
“若将军为圣人引荐一位经天纬地之才,圣人必会不吝惜恩宠。他日小子也会报将军今日恩德。小子愿以性命担保!”
苏青繁该收的话说完了,以利诱之,如今只差最后一步!
将随着携带的破烂木箱举到李君羡的面前道:“圣人见此物,必会亲自接见!”
李君羡见那破烂木箱,想要打开看看是何物,却遭到苏青繁的拒绝。
“将军,此物只能在圣人面前打开。”
李君羡却是不悦:“谁知是否害人之物?你小子的性命在我看来一文不值!”
“可由内侍查看后,交予圣人。”
李君羡几番踌躇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也罢,今日本将军就冒着被圣人责罚的风险为你走这一遭!”
见状,苏青繁终于露出了笑容,施了一礼道:“还请将军赐予笔墨,若想圣人亲见还需小子给圣人书上几句。”
李君羡闻言点头,这年头识字的可不多!
苏青繁想也不想的匆匆几笔,便将纸张叠好之后交给了李君羡。
李君羡将纸张揣在了怀中,吩咐了一番便提着破烂木箱朝着皇宫而去。
望着李君羡离去的身影,苏青繁无奈的看着身边的士兵,知道自己是被牢牢的看管着了。
苏青繁知晓,接下来自己是生是死便在李世民的一念之间。
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死,大唐,匆匆忙忙的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