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岩晚上下班,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儿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迅速拿出身上的钥匙,打开房间,只见玉莲和儿子在屋子里。
儿子看了他一眼,踉踉跄跄的向他走来。
他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蹲下身子,一把抱起儿子,用胡子拉碴的下巴在儿子细嫩的肚皮上来回蹭着,儿子使劲挣扎着,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他抬起头看着玉莲,玉莲正在收拾房间。
他放下儿子说了声:“宝贝儿子,自己去玩,爸爸跟妈妈说话。”
张岩立刻走到玉莲身边,从身后搂着她的腰问道:“什么时候到家的?”
“刚到一个多小时,正好坪乡的车子到县里来送货,我们就跟着车子回来了。”
“家里人都好吧?”
“都好!山上可凉快了,没两天的时间,儿子身上的痱子全都消了。”
“不是说带儿子回去避暑一个月吗?怎么才一个星期就回来了?”
“我要是真回去一个月,这屋子还不得乱的一塌糊涂啦?”
“这屋子乱吗?我觉得还行呀!”张岩一边说着,一边把玉莲搂的更紧了。
“你以为这是当年的知青宿舍呀?如果有外人来,还不说你的老婆不懂得持家。”
“谁敢说我的老婆不称职?有种来比试比试,这唐宁县没有外比你更称职的了,就拿刘娜和小红来说,都比不上你。”
玉莲转过身子看着张岩:“你真的这么认为?”
“那当然了,在一起那么多年,你难道还不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玉莲一头埋进了张岩的怀里。
“不过还好你提前回来,这几天可想死我了。”说着,他紧紧搂着玉莲,双唇往玉莲的脖子贴了上去,两只手也开始不老实了……
玉莲一把推开他:“胡子拉碴,也不刮一下,扎的脖子好疼。”
张岩不仅没放开,而且双手一把抱起玉莲,往卧室走去。
“放下我!快放下!”玉莲在他的怀里使劲挣扎着。
她越是挣扎,张岩抱的越紧。
“我想死你了!”张岩把她抱到床上,转过身把门关上。
“不行!真的不行!张岩,我又怀孕了。”玉莲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到玉莲这么一说,张岩愣住了!
“啊!怎么又怀孕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回坪乡的这几天发现的,总是恶心呕吐。要不我也不会提前赶回来了。”
张岩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屁股坐在床边,垂头丧气的说道:“这可怎么办呀?”
玉莲坐到他的身边,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还能怎么办?你每次老是不愿意采取措施,说来就来……”
“嗐!事情都发生了,这会儿说这话也无济于事。”张岩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办才好。
“张岩,要不咱们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
“生下来?你说的轻巧,去年9月份计划生育刚被定为基本国策,12月写入宪法。我是国家干部,这可是违反计划生育工作,知法犯法啊!”
“那你说咋办?我回坪乡去生。”
“回坪乡一个样,现在计划生育已经写进宪法里去了,到哪儿都一个样。”
“回坪乡生,没人会知道的,再说了,即使有人知道,也没像城里管的那么严格,村里偷偷超生的人还是有的。”
“事情没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你让我想想吧!”
“好!那我先做饭去啦!今天有你爱吃的肉羹汤,我到宁境的时候,特意到三角街买了半斤,一会儿我再焖一锅咸饭。”
“嗐!再好吃的东西这会儿也没心情了!”
“别这样老公,饭总是要吃的,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后悔是没用的,办法一定能想出来的。”
玉莲说完,捧起张岩的脸,重重亲了一口,就开门出去了。
张岩也跟着走出卧室:“今晚还是我来做饭吧!你刚回来,又怀着孕,休息会儿。”
“我没事儿!你坐着吧!顺其自然,说不定多活动活动还能自然流掉,流掉了,就说明这孩子不该留下来,如果流不掉,说明这孩子应该生下来。说实话,这是咱俩的孩子,每一个我都舍不得。”
看着玉莲走进厨房的背影,思绪把张岩带到1980年春节前……
张岩和梁海涛一行六人走出宁洲火车站出口,从他的目光与林玉莲相遇的那一刻起,两人的心情就平静不下来了。
从1978年春节前那天晚上在唐宁县的知青聚会之后,三年没见了。
玉莲在1979年考上宁洲医科大学。
在张岩眼里,此时此刻的她变得比三年前更漂亮了,虽然算不上苗条,但身段突显出来了。
也许是半年多的大学生活,让她变得文静,而且有点儿羞涩。从见面的第一眼,他的心里就砰砰直跳。
这三年来在燕京的日子里,每次看到梁海涛和刘娜,潘毅和谭小红双双入对,他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玉莲,想起曾经和梁海涛住在她们家的那段日子,想起她对自己的好,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荒唐的事儿。她是迄今为止唯一让自己动过心但又不敢大胆去爱的女孩儿。
同样,在重新见到张岩的那一刻起,玉莲感觉他变得更白净,更书生气了,压抑在心里多年的暗恋情感再也按耐不住了,她恨不得像城里热恋中的男女那样,牵着他的手,或挽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身上。
碍于当时人多,和忙于范丽的丧事,两人只是点头微笑打招呼、相互问好,从宁洲到坪乡的一路上虽然没说一句话,却挡不住相互间的频频秋波。
安葬完范丽从坪乡回到唐宁县城的那天晚上,张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睡。他终于作出了这一生最果断的决定。
第二天一早,他来到县供销社,准备搭乘每天从坪乡给县供销社送货的卡车。
也许是上天对他的眷顾,没想到昨天从坪乡到县供销社送货的卡车临时有事,昨晚没有回去,此时正准备返回坪乡,张岩就跟着车子回到了坪乡。
当玉莲一家人见到张岩出现在门口时,又吃惊又高兴!玉莲的心情就更别说了,心都快要蹦到嗓子眼了。
两人借口出去散步,一出了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向着原来的坪乡知青农场飞快跑去。
来到一年多来早已空无一人的知青宿舍,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翻云覆雨,压抑了几年的浴火终于燃烧了!
当玉莲一家老小看见两人手牵手回家的时候,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张岩在玉莲家一直住到除夕的那天上午,才跟着到县供销社送货的车子回到县城的家里。
寒假快要结束的时候,玉莲提前来到了县城,两人又甜蜜蜜了两天。
张岩的爸爸妈妈更是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赞不绝口。
直到两人回到宁洲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分手。
从那以后,两人就保持着书信往来,每年放假都腻在一起,似乎生活中没有比两人世界更重要了。
直到1982年四月中旬的一天,张岩在县教育局办公室里,接到玉莲从宁洲医科大学打来的电话。
玉莲在电话里告诉他: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一击突如其来的闷棍再次把张岩打的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大学生不允许结婚,更不允许女生怀孕。这是所有77级、78级、79级华夏大学生必须严格遵守的纪律。
如果遇到女大学生怀孕,面临的就是被学校开除,将失去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
从1980年到1982年春节前的两年之内,玉莲已经怀过三次孕,找人打过三次胎了……
“如果这次再打掉,我担心以后想要都要不了孩子了。”玉莲在电话那头说道。
为了孩子,玉莲决定主动向学校申请办理退学!
她爱张岩好多年了,为了他,为了两人爱情的结晶,她决定放弃自己热爱的学业,放弃来之不易的大学生活,哪怕一辈子在家中相夫孝子,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玉莲在电话里并没有责怪张岩的意思!
她在电话里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和最终决定告诉了他,说的张岩哑口无言。
此时此刻,他除了对自己婚前行为的后悔,还是后悔。
在接到玉莲电话的第二天,张岩立刻找单位开局了婚姻介绍信。
唐宁县教育局给张岩分配了一套一房一厅的单元房。
一周之后,玉莲办理完退学手续,回到了唐宁。
当玉莲到达唐宁县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张岩骑着一辆三轮自行车,拉着她,两人直接到县民政局办理了结婚手续。
然后,带着她来到了已经布置好的新房。
一周之后的一个周末,张岩一家人从县城来到了坪乡,两家人在玉莲家里吃了一顿饭。低调完成了两人的婚姻。
回到唐宁县之后,玉莲报名上了成人业余大学。
她对张岩说:”等到毕业后,我再报考执业医师资格证,医师注册证,然后再招聘一名有执业护士证的护士,就可以开一家私人诊所了。“
由于之前有两年多宁洲医科大学的学习基础,玉莲的学习非常轻松。
1982年12月25日的那一天,儿子张诞出生了!玉莲的妈妈来县城帮助照顾孩子。
儿子的出生给全家人带来了无尽笑声和欢乐!
……
“张岩,准备吃饭了!”玉莲端着做好的饭菜走出厨房。
张岩站起身对玉莲说道:“明天就去做人流吧!”
“你想好了?”
“想好了!不管怎样,总比违法强!明天上午我陪你上医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