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周林县的第二天，邱明仁主持召开了永梁市委常委会。

一星期之后，永梁市委、市政府、市纪委联合下发文件，对永梁市和下属各个区县，以及乡镇一级的党员领导干部的个人生活作风做出了明确的规定：凡是发现骚扰女性的行为和个人生活作风不检点的问题，绝不姑息，立即给予行政降职降级处分；情节严重造成不良影响者，给予开除党籍和公职的处分。

......

整整一个夏季，永梁市的工程技术人员完成了永平县古岭镇到其他两个省的边镇公路的勘探设计工作。

这里面有个问题是，按照行政区域，在通向外省的两条路中，有四分之一的道路在对方的土地上，这是需要对方修建的。

如果对方不积极配合，就无法实现三地对接。

十多年前，三省交界处的山民们经常为争地界发生群殴，还曾经打死过一个民政局的干事。

自从犯了法，对相关人员进行了处理之后，这些年虽然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流血事件，但小的争执依然不断。

这里有一个“一脚踏三省”的地方，是三省交界的核心区域，情况特别复杂，各种方言，各种习俗，各种性情的人都汇合在这里，既充满了情趣，也充满了矛盾。

有时候，遇到问题，三省都不管，因为太远，交通不便，鞭长莫及。

有时候是三省都管，但管又管不好。所以这个地方通常处于一个法律和法治的真空地带。

陆序东被指定专门负责这项工作，并率领一个协调小组赴邻界二省，镇长吴添也跟在一起，是协调小组副组长。

他们沿着小路步行去，到达目的地要走整整一天。

说是小路，但也能过架子车。

据说，千百年来三省的山民们就开垦了这条路，史上记载，战国时代就是一条栈道，现在依然有一些古道的痕迹，只是道路比以前宽了许多。

对于小路来说它是大路，对于大路来说它是小路。沿途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

许多年前，还发生过严重的乱砍滥伐现象，之后有人在山上发现了熊和其它野兽，而且有人失踪，怀疑是被熊吃掉了，所以他们也不敢再进深山砍伐了。

三个省的边界县政府都打出了一样的安民告示：此处不许狩猎。

消息传出后，先后有几个大学的研究者进驻此地，希望寻找野兽的踪影，这么多年来，除了不断地发现野兽的脚印，并没有亲眼见到野兽的身影。

据说还有野人出没，他们跟野兽共同生活在一起。离奇的传说更加衬托了它的神秘性，使当地百姓对深山密林充满了崇拜与敬畏。

陆序东一行人背着干粮，边走边观察，沿途还发现有大型瀑布，石林、悬棺等特殊景致。

走了一趟之后，大家都觉得这里确很有开发的必要。

如果三省的公路一通，这里必将成为旅游胜地，三省的村民将富甲一方。

一行人到了邻省之后，双方进行了友好的沟通，其他两个省的当地县政府和主管部门都表示坚决支持，因为工程量不大，投资也不大，对方表示可以提前施工，先期完工。

按照地方道路的管理权限，该项目由永平县交通局上报审批，然后进入实施阶段。

按照省级公路建设的标准设计，根据土质、岩石、运输等施工难度进行成本核算，全长七十二公里的道路需要投资。

永梁市委和市政府专门召开常委会和常务会议，对这个项目的考察论证和设计工作进行了专题汇报。

会议请了江宁省交通厅的有关领导和部门参加，也请了永平县的领导列席。

永梁市委和市政府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对这个项目表示支持，核心问题最后归结到钱的问题上。

邱明仁提出了“三个一点”的思路：向省里要一点，请市里给一点，由县里出一点。省市县三级一家出一千万，问题就解决了。

可是，除了“向省里要一点”可行之外，市里和县里的专项资金都是点对点，一对一的，根本就没有多余资金用于这个项目。

邱明仁提出，此事分两步走。

第一步，把能要到的钱先要来，先开工。

第二步，我们自己赶快想办法寻求财路，解决两千万资金的缺口问题。

其实，在邱明仁计划修建三省边界公路之前，资金问题就是他最先考虑的重中之重。

他在当永梁市委书记这段时间，发现市里的扶贫资金在使用上，一直存在巨大漏洞。投入数十亿，但收获甚微。

扶贫资金管理混乱和被侵占的现象非常严重，很多扶贫项目成了个别人从中发财致富的一个门路。

因此，他决定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一次扶贫资金审计检查工作，依照以前制定的扶贫资金投入和管理办法，对历年的扶贫资金进行一次彻底全面的清算。凡是使用不当或挪作他用的一律清退，哪怕贷款也要彻底清退。

邱明仁想把这些违纪资金弄出来，然后用于修通往三省的公路。

邱明仁决定先跟市扶贫资金管理办公室，农业开发办公室，农业银行，财政局，审计局和市纪委进行提前沟通，讲明意图，然后正式把此意向拿到市委常委会上研究讨论，决定由市里几家部门联手组成一个扶贫资金审计检查小组，并制定详细的检査清算方案。

在全市八个县里，要数永平县政府的审计检查工作搞得声势浩大，县政府不仅召开了动员大会，并在广播电视中进行了大力宣传。

动员大会由陆序东主持，胡大明做了义正词严的讲话。

胡大明和陆序东担任永平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才一年左右，不像其他资格老的县委书记和县长那样油头滑脑，他俩对市委市政府的重要举措是百分百地贯彻落实，确保在自己主政的那一方政令畅通。

扶贫办公室对审计局的工作也非常配合，开始就进行得非常流畅。

对此项工作，胡大明制定的原则是，凡是不该使用扶贫资金的单位和个人，五日内必须限期退还，还得起要还，还不起的贷款或拍卖也要退还。

赖账不还的，有钱拒还的，执法部门和银行一齐上，一律采取停水、停电、查封银行账户的“两停一封”强制性措施。

有人说他的做法野蛮，违法。

军人出生的胡大明却说，能够使用到扶贫资金的单位和个人，都是有来头的，绝不是普通老百姓，你不来硬的就不行。

政府绝对不能向违纪行为低头求情，不能给他们说好话。所以要适当野蛮一点，要不留余地。

他的执政风格受到县委和县政府一帮人的大加赞赏。

他们认为，在一个政治管理体系和法制体系不是很健全的前提下，政府的行为在细节上完全以法行事有时候是行不通的，想要硬碰硬，就得打擦边球。

这一招果然很灵，永平县的审计检查势如破竹，进行了半个月就全面告捷，收回投放不合理的抉贫专项资金四百多万元。

就连其中一名镇长在扶贫办公室报销过一笔五千多元的旅游费用，也很快就退还了。

县政府为此发出了通报批评，并交纪委进一步查处。

市审计局就永平县的情况整理了一份《内部情况通报，呈送邱明仁。邱明仁看了之后非常欣慰，受到很大鼓舞。

他专门致电胡大明，表扬他这事干得漂亮，干净利落，像个干事的样子。

做这种事情是需要胆识的，胆是胆量，识是智慧，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