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甍碧瓦，画栋飞梁。

紧邻的城隍庙已可称上精美，可以他旁边这栋四层小楼相比，仿佛破瓦寒窑一般。这小楼立在这里是如此的突兀，以至于此时站在楼前的方临感受到一股不真实的虚幻感。

还有更离奇的事。

据城中百姓所说，这楼所处之地本属于城隍庙，是一块许久没有被使用的空地。本来打算用作城隍庙的扩建，但是一直没有足够的银两，于是就那样荒废了十几年。直到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城里突然来了个浑身带满金玉首饰的大腹商人，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两白银，将这片地买了下来。

正当众人惊叹于这个商人的豪富之时，更神异的事发生了——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任何异象，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的众人突然发现这栋华美的四层小楼拔地而起。

这毫无疑问的惊动了居住在城外的道院仙师们，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天人一般的清丽女仙师只是站在楼外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凡人们不解其中关节，方临却是明白曹玄子为何会走，只为了楼上那块匾——子虚商会。

子虚商会也真的开业了，但是除了一楼卖一些杂货米面之类，剩下的三层都只对那些修为在身的人开放。

“客官你要买点什么？”

迈步而入，方临发现这当中远比自己想象的热闹，十几个凡小厮各司其职，更多的顾客则在讨价还价。

“我要上楼。”

“您是仙师？”

方临点了点头。

门口接待的小厮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动作立刻局促起来，语气中也多了十分的敬畏，小心翼翼的上前为方临引路。走至楼梯前，他停下脚步，“这里有一堵看不见的墙，除了仙师谁都进不去。”

随手抛给小厮一角银子，方临便自顾自的上了楼。

“这位前辈想要些什么？”

未见其人，他已经先听到了店员充满喜庆劲儿的招呼声，近前几步，便看到那小厮无比热情洋溢的笑脸。

熟悉的招呼，熟悉的笑，就连小厮这张脸，也格外的熟悉——是他在大云山坊市见过的傀儡小厮！

“这是子虚商会统一的傀儡形制，还是说……”

不须纠结，方临转头便看到了那个华服中年掌柜。他看到方临，明显愣了一愣，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开口道：“方道友，月余不见，可还好吗？”

“勉强活命而已。”方临知道他奇怪表情的来源，清平县之事，想必已经传开了，而他曾经向其透露过自己的跟脚，“不知掌柜的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有缘，就不要再叫我掌柜的了，”掌柜的摆摆手，“我名任自，上清外门，二转金丹。”

方临看着任自，内心有些惊讶，这个不显山不漏水的华服中年，竟然是一位金丹真人。

他连忙行礼，“任真人！”

“免了吧，叫我前辈就好。当初你和我吹胡子瞪眼的讲价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态度！”任自面露调侃的笑容，右手抬起，一道灵光升起，没入天花板之中，“说起来你还算是帮了我一把，得了个如意弟子，无需拘谨。”

什么弟子？方临心中一阵迷惑，却见任自示意自己转过头去。

“李道友？”

来人星目剑眉，白袍黑靴，腰间长剑三尺，飘逸出尘，正是李上阳。

任自所说的弟子就是李上阳？

“就是李上阳。”任自似乎是看穿了方临的惊讶，声音适时在一旁响起。

而一旁的的李上阳则是露出与任自如出一辙的复杂表情，“方道友遭逢如此大难，竟然还能生还，是在令上阳佩服！”

“谬赞了，”方临看看李上阳，又看看任自，“不知这是……”

“那日你我分别之后不久，在一些机缘巧合之下，我便拜入了师父门下，说起来其中还有你几分功劳。”

任自走上前，站在了李上阳旁边，“他肯原谅你无心之失，可见不拘小节；肯为你仗义直言，足见一片赤诚。有此心性，才有了后续的事情。”

李上阳对自家师父如此直接的夸赞有些不适应，连忙转移了话题，“前些日子商会传来消息，要在弥山郡城开一家分号。因为规模较小，又开在凡人城池，所以只需要道基境就可以胜任此处掌柜。”

“于是师父便向商会推荐了我，商会同意之后，我如今也算是正式入了上清外门。但是我毕竟缺乏经验，师父便来帮衬一下。”

方临目露感慨，世界上远不止他有着跌宕的人生，短短月余，李上阳从一介散修一跃为金丹弟子，还入了上清门墙，不可谓不传奇。“原来如此，恭喜李道友了！”

李上阳摆摆手，将话题引向了正事，“方道友你这次来是想要些什么？同为上清一脉，这次我做主，给你打个九五折。”

“只是想要购买一些上品符纸和灵墨。”

这几天下来，方临不仅伤势痊愈，制符水平也终于达到了原主的巅峰，与此同时，所有的符纸与符墨也都被他消耗一空。

“这好说，”李上阳一招手，一道灵光飞入一个傀儡小厮身体，那小厮立刻去到一旁，捧来一托盘的符纸和灵墨。“这是以灵竹制成，对灵力的保存与导引都非常出色，可以用来绘制道基境界的符箓，十符钱一尺。”

说着，李上阳裁下一小节符纸，灵力灌输其中，果见纸上灵力流转自如，各处分布均匀。随后，他放下符纸，又示意方临看向一旁的灵墨，“这墨中加入了道基境妖兽的精血和其他不少珍贵灵材，同样可以用来绘制道基境符箓，一百符钱一方。”

方临对这两样东西非常满意，只是价格属实不低。要知道，普通符纸一符钱可以买三尺，符墨也不过五符钱一方。而一尺纸只能裁出十张标准符纸，一方墨最多也只能画百来张符。

他咬咬牙，最终还是狠下心来，“给我来三方灵墨，三十尺符纸。”

“承惠五百七十符钱。”说话的是任自，此时他脸上的笑容发自真心。

方临也在笑，只是笑容有些心酸，他的心在滴血——一件上品法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