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迟疑了一下,语声也带有一丝怯意,“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师父不也再偷酒喝?再说了,宗祠内献给神国的玉池春我都偷喝过,你们药王谷的百花香算什么?”
长生不知道她说的宗祠和玉池春是什么,但他却在这句话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称呼。
“你也知道神国?”
南宫颜用看乡巴佬一样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
“在这世上,神国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长生哑然,此前药娘和药老从未给他提过此事,他对神国的了解,仅限于梦境中那位师姐所说的三言两语。
“神国位于九天之上,是众神的国度,传说一入神国,便获永生……不过这消息也没人知道是真是假,毕竟上过神国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回到尘世间?”
南宫颜像是要显摆她所有知道的知识,继续说道:“人间想要通往神国,只有一个途径,那便是获得神使的认可,登顶天阶。”
这些好像和他梦里面的东西都一一对应上了,长生的内心有些期待,又有一些面对未知的恐惧。
“传说天阶是由九千九百九十九层玉阶组成,它们凭空悬挂于万丈高空之上,个体通透,连成了一座通往神国的天桥。”
长生微微一愣,“怎么都是传说?”
“毕竟离上一次登顶天阶,跨入神国的事情应该有五百年左右的光景了,五百年内再无人能开启天阶,谁知道这种事是真的假的?但宗祠里那块又破又旧的石头上刻得有人名,想来应该都是真的吧。”
长生心头狂跳,五百年前,难道说……
“我想想,五百年前登顶天梯的应该是一对师姐弟,他们在成亲的第二日,便一起携手走进了神国,成了传世佳话。”
南宫颜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轻声一笑,“现在想来,那个小师弟的名字好像和你一样,都叫长生。不过他和你不同的是,他有一个姓,叫……”
少女忽然停了下来,接着她蹩眉想了一阵,想到最后还是毫无头绪。
“唔,隔了太久,想不起来了。”
长生急切的问道:“那个师姐的名字,你有印象吗?”
“也记不起来了,反正她不姓南宫。”
南宫颜话声刚落,就有一道哀怨的声音从他心底响起。
“早知如此绊人心,不如当初莫相识。”
师姐,师姐……
南宫颜的眉眼身姿开始和记忆中的那位重合。
长生呆望良久,似是那道红裙倩影乍现在他的眼前,周围的一切烛光都在这刻黯然失色。
荣华绝代的师姐面容缓缓淡化成南宫颜的样貌,透着三分灵气,三分温婉。
下一秒,长生的心思回转,这绮丽的虚影才在他面前缓缓消散。
“我说,你该不会对我起了什么歪脑筋吧?”
南宫颜见长生面容呆滞,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她下意识的捂住娇小的胸口,蹩眉说道:“虽然我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但你不能因为我姿色出众就对我心生不轨吧?更何况我们之间顶多算是假成亲,正儿八经的成婚得经过三书六礼,四聘五金,而且按照我家的规矩,这种事还得先挑个良辰吉日上报给宫事房……”
红润的樱唇一张一合,说的长生无言以对。
长生听到后面只感觉心烦意乱,不耐烦的打断了她,“谁要和你成亲。”
南宫颜本来还在滔滔不绝的介绍自己家的规矩,长生的一句话,让她檀口微张,楞在当场。
一股羞恼升上心头。
少女面色微变,胸口一起一伏,似是在刻意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怒火。
“臭长生,你在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长生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你以为就凭你的身份能配得上我?你现在能和我说上话,就应该感谢祖辈蒙阴,烧高香庆祝一番了。”
当南宫颜还想再强调一下两人的身份差距时,异变突起,满屋的红烛忽然在一瞬之间熄灭,两人的眼前的一切景象归于黑暗。
来了!
上了栓和加了锁扣的门窗全部向内大开,门板撞击在两侧的墙壁发出咣吱咣吱的声音。
一时之间,冷风灌入房内,刺的人浑身发抖。
昏暗的夜空中不见明月繁星,两人耳畔响起一阵蚊吟似的歌声。
“换新郎,换新郎,心慌慌,夜茫茫,狸猫换得太子身,谁人春宵伴新娘?”
长生即便看不见南宫颜的表情,也知道她的娇容上一定布满了错愕。
“这诗歌好像在暗示着什么,难道说那名巫师提前知晓了我们的计划?”
长生觉得这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
夜色越来越浓,不知是不是长生生出的错觉,他只觉得今日的夜色比起之前的夜晚更加黑暗了。
只是这种天色并非纯黑,倒像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延伸向天际的尽头。
歌声逐渐归于平静,黑夜中忽然亮出一盏殷红如血的大红灯笼悬挂在半空中央,灯笼的正中心刻着喜结良缘,百年好合的八个大字,可这常见的贺词在此刻看来充满了诡异阴森的气息。
长生的臂膀一疼,南宫颜的指甲隔着衣绸深陷进他的肉中。
“天地颤栗,百鬼夜行,信我巫神,得道成仙!”
尖锐刺耳的声音似是从九幽地底传来,回荡在寂静的黑夜之中。
大红灯笼缓缓飘了过来,离得近了,长生才看清在灯笼正下方,有四个似人似猴的低矮小鬼,它们高抬着一尊大上它们身材数倍的巨大棺材走了过来。
四只小鬼头戴金色面具,裸露在外的肌肤呈颜色鲜艳的鲜绿色,在夜晚看起来极为怪异。
高悬在半空大红灯笼忽然变化出一张上下浮动的人脸,口吐人言。
“恭喜新人,贺喜新人!今日嘉礼初成,福缔良缘,何其之幸呀!”
长生觉得这灯笼的声音有些熟悉,像是有人在掐着嗓子说话一般。
大红灯笼的八字贺词又换成了一个巨大的囍字,但紧接着,它的人脸摆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不过,这位新郎官好像不姓司徒吧?”
南宫颜的手从长生的胳膊上松开,她踏前一步,对着夜空中明亮的灯笼怒斥道:“灯笼妖,你少在那里装神弄鬼,别以为姑奶奶我不知道你们背后是谁在作妖!快些让那个养蛊的巫师出来,我要好好找他算账!”